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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清晏乜了她一眼:”我出面都不行,你面子比我还大? “

独孤婧瑶想到杨灿戴在腕上,还生怕被她看见的那串念珠,不禁微微一笑。

哥啊,小妹在他面前,还真就比你面子大!

城主府的印信虽要等到初十方才启印办公,上邽城的街市却早已被年节的余温烘得热闹起来。 做买卖的人最是惜时如金,哪肯把功夫浪费在“猫冬”上。

大年初六刚过,沿街的铺子就纷纷卸下厚重的门板,敞开门扉迎客了。

店家门上挂了桃符,大红的灯笼在檐下晃悠,让整个街面都凭添了几分喜庆。

南街的张记杂货铺里,掌柜的张老二裹着件打了补丁的厚冬袄,拢着袖子缩在门帘后的竹椅上,一双眼睛时不时瞟向街上的行人。

他这铺子开在丝路要道旁,卖的却是针头线脑、盆碗瓢勺之类的日用杂货铺,本就是做邻里生意的小买卖。

年前家家户户都备足了年货,不说撑到出正月,至少十五之前不会再添新对象,这几日的生意就格外冷清。

不过,对张老二来说,不开张便一单生意也没有,开张了能赚几文是几文唄。

在家猫冬也是闲待着,张老二还是开张了。

他穿着厚厚的冬袄,拢着袖子坐在门帘子里边,时不时探望着街上走过的行人。

他正琢磨把一些不怕冻的商品往外多摆一些,以便吸引顾客驻足,门帘子就被掀开了。

进来的是三个孩子,领头的是个半大小子,穿着件藏青色的冬袍,头上扣着一顶油光水滑的狗皮帽子,看着就有几分气派。

后边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娘子,穿得比那半大小子还要考究一些。

杏色的冬袄衬得两张小脸粉雕玉琢,同色的暖帽护着她们的耳朵,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掌柜的,你们店里有甘蔗吗?”

左边的小娘子搓着冻得通红的小手,声音脆生生的。

“甘蔗?” 张老二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连忙从竹椅上弹了起来。

“有有有! 小娘子要吃甘蔗? 那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这时候还能存着新鲜甘蔗的,整个上邽城也找不出几家! “

张老二一边说一边冲到货架旁,把摞在上面的陶盆木桶往旁边一推,露出底下一个长条形的木箱。 秋上他进了一捆甘蔗,卖到现在还剩四根半。

这东西是甜口吃食,价格不算低,寻常人家舍不得常买,也就过年时买上几段摆盘待客。

剩下的这几根里,还有一根烂了半截,他怕剩下的也坏了,正打算初十后降价处理,没想到今儿就来了买主。

掀开木箱盖子,里边铺着一层湿润的细沙,张老二扭头冲三个孩子笑。

“小娘子你看,我这甘蔗都埋在细沙里养着,水分一点没跑。

这东西一旦切开就不好存,零买反倒贵些。

我看你们兄妹三个,不如买上一根,贵不了几文钱,够吃个痛快! “

那穿藏青袍子的半大小子却一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财大气粗的不耐烦。

“看不起谁呢? 我妹妹要吃,自然是要嚐个够的! 你这店里有多少,我全包了! “

这领头的半大小子不是别人,正是杨灿身边的旺财,跟着他的两个小丫头,是杨笑和杨禾。 他们这是奉了杨灿的命令,乔装成富家子弟出来搜刮甘蔗的。

钜子哥已经把制糖的法子吃透了,眼下就差原材料提炼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才特意扮成馋嘴的少爷小姐,掩人耳目。

张老二一听他们全包了,自然喜不自胜,连忙麻利地把甘蔗给他们捆好,还殷勤地送到他们停在外面的马车上放好。

三人买了甘蔗,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张老二只道是几个富家子弟馋嘴儿,却不知他们三人跑遍了全城大小店铺,把那店里有甘蔗的,用同样的法子全都买光了。

清点下来,最后竟凑了三十多根甘蔗,足有一百多斤重。

满满一车厢的甘蔗被小心地盖好,马车从城主府的后门悄悄驶入,没引起半点旁人的注意。 此时,城主府的正门也正大开着,青梅亲自出迎,接了李有才、潘小晚夫妇,还有潘小晚的表兄王南阳进府。

李有才这人逢酒必醉,昨儿他又喝了个酩酊大醉。

早上一觉醒来,耶? 家里多了一个大表哥。

大表哥二十来岁的年纪,他要是有儿子,得比这大表哥年纪还大。

听说小晚这位大表哥是来投靠他这个表妹夫,谋求一份差使的,李有才立即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 他现在可是于阀的一位外务执事,掌管着于阀辖内诸多的工坊。

无论是于阀自己的产业,还是于阀治下百姓家的产业,他想安排一个人进去那还不易如反掌? 可是潘小晚却坚决不同意:“老爷,你糊涂啊,你才刚上任,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结果你头一件事就是安插自家人,那闲话还不得把咱们家淹了? “

她转头看向面瘫脸的王南阳,语气放缓了些,又道:”我表哥性子木讷,不爱说话。

工匠的活计他不会,跟人谈生意、管工匠他又不擅长,去你那工坊里,难道让他站着看? “王南阳要去城主府,当然是因为李有才身边已经有了潘小晚,两人都潜伏在他身边,未免浪费。 自己去杨灿身边还能督促潘小晚,才是一举两得。

李有才刚要反驳,他那小娇妻话锋又是一转:“你那兄弟杨灿不是做了城主?

城主府里总有些打理内务的差事吧。 这都是不用跟外人打交道的,正适合我表哥。

你托你那杨大兄弟帮衬一下,他还能不答应你? “

李有才一听大为感动,我手下也不是只有须得八面玲珑、与人交际的职位啊。

说到底,娘子这是不想把她一堆娘家亲戚都塞到我下面,管也不好管,坏了我的威信。

啊“,我的妻,潘氏小晚。

真是我李有才的贤内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有才便笑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我本就打算去贺杨灿高升,顺带向他提一句便是。 “

等他们赶到城主府,才知道杨灿一早便出城了。

好在仆从认出是李有才夫妇,连忙报给了青梅。

青梅听闻是李有才夫妇到了,自然不敢怠慢,亲自迎出来将三人请进了后宅。

此时的杨灿,正带着豹子头和几名侍卫,一路快马加鞭,已然重临凤凰山下。

“李凌霄! 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

青瓷茶盏重重掼在织金地毯上,竟未碎裂,反倒弹起半尺高,滚出几圈狼狈的弧线。

于醒龙胸口剧烈起伏,颊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像是被怒火烧得滚烫。

他执掌于家阀主之位数十年,素来以沉稳自居,可今日李凌霄递来的“大礼”,生生将他的涵养烧了个干净。

于家这盘基业,素来像口蒙着琥珀釉的酱缸:平日里不动它,倒还能瞧出几分世家大族的体面荣光。 可一旦被人搅开浮面的光鲜,底下沉淀的龌龊恶臭便争先恐后地往上涌,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数十年如一日励精图治,难道守来的就是这般众叛亲离的下场?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于醒龙气得浑身发颤。

他本以为李凌霄只是平庸了一些、世故了一些,却也是治下各城主中,最好拿捏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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