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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某个小吏说了句“杨灿他是要掘地三尺的搜刮民财啊! “

这话被卖胡饼的王婆子听了去,转头便添油加醋地传给邻里:”你们听说没?

杨城主狠着呢,连人往后埋在哪儿都要先收一笔“坟头税'了! “

王婆子的话落到城西李老汉耳中,又变了滋味。

他蹲在墙根儿底下,忧心忡忡地对几个老头儿道:“那杨灿说了,谁交不上税,他就刨谁家祖坟,拿随葬品顶账! “

流言如野草疯长,连带着城防都似被这股邪风蚀了几分。

巡夜的兵丁开始敷衍了事,城墙的火把亮得晚灭得早,城里的治安转眼就差了下去。

城西的窄巷连续三夜闹贼,有户人家为女儿备下的银饰嫁妆,转眼就被翻窗的毛贼偷了个干净。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一个更劲爆的消息炸翻了上邽:前城主李凌霄竟大张旗鼓地去陈府拜会了索弘。 有人亲眼看见,索二爷亲自把李凌霄送到府门口,两人手拉手站在台阶上低语半响,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是要联手啊!” 茶楼里,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敲着茶碗叹道。

“杨城主这是把过江龙和地头蛇全得罪了,他还待的下去?”

这话瞬间成了市井最热的谈资,连城里的赌坊都开了盘口,押杨灿卷铺盖的注码,一夜间就占了八成。

可就在满城都等着看杨灿笑话时,上邽各司署却接到一份通令:二月二,城主要排衙论政。 “排衙论政”不是虚摆的场面,是要召集各署正印官当场理事、问责官吏,连重大政令都要当场敲定的硬茬事。

比起仪式感十足的“大排衙”,这“排衙”才是真刀真枪干实事的时候。

杨灿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摆开架势,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位城主,要反击了。

一想到杨灿之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敢直接抓了二十多个大商贾,连索家二爷都拿问下狱了,出手是又狠又准又快。

那他这次......

上邽城彻底亢奋了。

百姓们搬着小板凳等着看大戏,各司署里动过歪心思的官员,却个个如坐针毡。

离二月二还有三天,于他们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市令杨翼这三天就没在市面上露脸,他躲在府里反复推敲:杨灿会拿谁当“鸡”,拿谁当“猴”呢? 如果我被当成了“鸡”,我该如何应对; 如果我被当成了“猴”,又该如何应对。

司法功曹李言倒显得镇定,毕竞是搞律法的,心思缜密如筛。

他李功曹,处变不惊!

他一边对老城主那边放话,说正按吩咐刁难商贾,把那些人折腾得苦不堪言。

一边他又对商贾们速审速结,处理完一个就打发一个离城。

人都走了,致仕在家的李凌霄,又能知道多少内情?

他甚至发动属吏把近三个月的卷宗全翻了出来。

结案的、未结的、正在查的,都整理得条理分明,理由充分得挑不出半点错。

处变不惊,李功曹!

司库主簿木岑最为悠然,原来的府库本就空着,至于里边的钱粮原本有没有亏空,那谁知道呢? 反正老城主刁难新城主,把府库散空了,过往账目也就全平了。 老城主,好人呐!

至于杨灿从阀主那儿求来的新入库的钱粮,还有刚罚没的巨额款项,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脚呢。 且使一个“拖字诀”,看看风色再说。

在他心里,老城主李凌霄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部曲督屈侯最为紧张,他已经做好了被褫夺一切权柄的打算。

但,他唯恐杨灿有意拿人示威,而这个人,却选择了他。

杀他的头...... 应该不至于,没那么大的罪过,何至于此啊!

可杨灿这人似乎有点儿疯,不可不防。

所以,屈侯挑选再挑选,最后选出了十一个部曲。

这十一个人,是他绝对信得过,能为他玩命儿的心腹。

虽说他不觉得杨灿会那么疯,但...... 以防万一吧。

所以,二月二排衙论政这天,他怀藏利刃就来了,带着十一个亲信,俱都骑马。

他们匆匆赶到城主府的样子,就像刚刚巡弋完城池,来不及回去便匆忙赶来似的。

如此一来,他带着十多个鞍鞘齐全、披甲执锐的武士赴会,也就说的通了。

城主府门大开,对这些各司署的正印官而言,却如一张大张的虎口,人人惴惴,整衣而入。 屈侯的十一心腹,就在府门外下马,鞍不离马,刃不离身。

如果他们老大持着一口短刀,披头散发、头破血流地从里边冲出来,他们是要按照事先的计划,立刻扶屈侯上马,逃奔凤凰山庄“告御状”去的。

当此时也,上邽城外五里亭下。

索弘身着锦袍,外罩银狐领的大氅,虽然六十过半的年纪,却是身姿挺拔,精神鬟铄地坐于亭中。 在他身侧,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小妇人,身着一袭石榴红的蹙金襦裙,头戴点翠的珠钐,正是他如今最宠的侧夫人陈幼楚。

在索弘对面,还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着一袭藏青绫的罗袍,三绽短髯。

此人便是索弘的老丈人,陈家家主陈方。

亭外,二十余奴仆衣着光鲜,神情肃穆地站在那儿。

路边停着三辆乌木轺车,悬挂的车帘上绣着精致的云纹。

拉车的骏马毛色油亮,鞍蟒皆是上等皮革所制,尽显奢华而不张扬的排场。

“岳父大人,”索弘看了眼比他小二十多岁的老丈人陈方。

陈方有点紧张,因为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商贾,而今天来的可是青州崔氏家的贵客,还是名满天下的学士。

索弘笑吟吟地道:“崔学士非是一般人物,学识渊博,谈吐文雅,不是颐指气使的狂人,无需过于担心”好,好! “陈方咧了咧嘴,虽然有好女婿安慰着,心里还是忐忑。

忽然,就有一个健仆从远处匆匆奔来,欢喜地叫道:“老爷,姑爷,贵客到了。 “

亭中三人急忙站起,快步走到亭外,抬眼向远处望去,就见一行六人,护着一辆轻车远远驰来。 那一行人到了近前,六名护卫立即跃下马来,驾车人掀开车帘儿,便有一人弯腰从中走了出来。 一身月白窄袖的长袍,腰束玉带,头戴小冠,虽作男子装扮,却难掩眉眼间的清丽之气。

陈幼楚对这位天下名士十分的好奇,闪目望去,却见“他”面如敷粉,目若秋水,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那俊俏无双的容颜,让她不由得芳心一跳。

但转瞬便想起,这是一个女子,行长途于外,换穿男装,只是为了方便,又不由哑然失笑。 脚踏已经放好,崔临照从容走下来,动作流畅优雅,丝毫不见长途跋涉的滞涩。

“索二爷?” 她先开口,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正是老夫。” 索弘拱手应道。

确认了对方身份,崔临照便笑吟吟地长施一礼:“有劳二爷远道相迎,临照愧不敢当。 “

她拱手行礼时,姿态从容大方,既有士族贵人的端庄,又不失名士的风流倜傥。

索弘连忙拱手还礼:“崔学士大驾光临陇上,这是上邽的福气,索某岂有不来迎接之理? “索弘说完,便侧了身子,笑吟吟地道:”索某为学士引见一下......“

索弘把陈方、陈幼楚父女和自己的关系对崔临照说了一遍。

崔临照听说这俏生生的小妇人是索弘侧夫人的时候,倒没什么表示。

毕竟,权贵人家,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儿是很常见的。

崔家这种事儿也不少,她祖父去年时还纳过一个二八年华的小侍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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