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的术贴合民生,所以它活了下来; 农家的道太过不切实际,自然就传不下去了。 “
”这......“顺着杨灿这番话一推,崔临照不由得攸然变色。
“难不成杨兄觉得,我墨家的道,也该只留下术、而弃了它的道?”
关心则乱,她的声音都微微有些发颤了。
赵楚生也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在杨灿脸上。
“墨家的道、墨家的道......”
杨灿微微仰起了头,目光穿透了船舱,落在了遥远的时空里。
他脑海中,正翻涌着千年以来的思想脉络。
这是他作为一个后来人的底气,那是比崔临照、赵楚生多出来的一千五百年光阴。
这,就是他一个后来人的优势了。
他比崔临照、赵楚生多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
而崔临照、赵楚生之前的几千年,人类社会的发展实在是太缓慢了。
杨灿则不然,他来自现代,尤其是近现代那一百多年整个世界突飞猛进的发展。
崔临照和赵楚生穷尽一生也难见的时代变迁,那些在战火中萌芽、在和平中生长的思潮,那些通过现代网络触手可及的各国制度与论辩,都成了他的学识。
就像那学富五车的说法,五车的竹简大概有五十万字,试问一个现代人,谁还不曾“学富五车”了。 杨灿虽然没有和崔临照一样,从小学习思辨之学,又各处游学、辩学,增长见闻,可他所掌握的讯息,比崔临照只多不少。
就说崔临照自幼钻研墨学、游学辩经,增长眼界与见识吧。
杨灿这个在大学时数次参加辩论大赛还得过名次的,也未见得这嘴皮子就比她差了。
舱内静得只剩江风拍船的声响。 杨灿思索良久,崔临照和赵楚生也不催促他,就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看着他。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
这些刻在墨家弟子骨血里的主张,在杨灿脑中一一闪过。
视人之国若己国,视人之家若己家; 反对攻伐掠夺,保民安境; 不论出身唯才是举; 上下一心政令贯通; 戒奢戒靡轻徭薄赋......
好...... 眼熟啊......
杨灿轻轻地笑了,崔临照一双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杨灿看向了崔临照,轻轻地点了点头:“墨家的道,没有错! “
这七个字轻描淡写,却让崔临照猛地攥紧了手指。
没有错,当然没有错。
在我那个时代,人们也依然在为了实现这些目标而努力呢。
有些,那时已经实现了。 有些,也许要等过了我们那个初级阶段,才有实现的可能。
但,不能因为它还没有实现,就说它错了吧?
“若有朝一日,天下人不再为衣食发愁,不再为权势争斗,人人皆有谋生之能,人人皆有公正待遇...... 那时“兼爱'便不是空谈,”尚贤'便能推行,“非攻'便能实现。
墨家的道不是错了,只是现在看它,太超前了,超前到不合时宜的地步,需要天下人一起走很久的路,才能触及它。 “
杨灿的话,像是给崔临照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也不明白,自己何必要如此看重杨灿的意见。
崔临照眼中瞬间盈满了光,先前的紧张与怅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透亮的希冀,连肌肤都似泛起了莹光。
她本就容颜绝美,此刻唇角噙笑、眼底盛星,更显得丽色照人,不可方物了。
“任重而道远啊。” 杨灿叹息道。
“那又如何?”
崔临照笑着反问,声音里满是轻快:“只要它是对的,就好!
我们这一代实现不了,便做好手头的事,把希望交给下一代。
一代接一代绵绵不绝,总有抵达道的彼端那一天。 “
”说得好。” 杨灿颔首,话锋一转:“那麽,我们这一代该做的,是什么呢? “
崔临照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自然是让三分的墨家,重新联合起来! “她的声音激动起来:”墨家三分后各自为战,早已没了当年的声势,再这样下去,墨家就真的要亡了。 “
她看向赵楚生,诚恳地道:”在遇到杨兄之前,秦墨弟子离散,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吧? “
赵楚生脸上的憨直瞬间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黯然。
他重重一点头,声音发闷:“是。 这正是我西来寻找杨兄弟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