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灿信步走去,空气中便飘着一股子松木香、油墨香混杂的气味儿。
院落一角单独辟了一间工坊,哪怕知道孩子们听话,不会乱闯,这里还是又加了一层篱笆做隔离。 这儿就是江南老雷的“研究室”,西院禁地。
虽说杨灿准确地给出了一硫二硝三木炭的最佳配比,但是硫和硝的提炼、提纯,也是一个难题,需要一个研发过程的。
这群专攻机关的墨者搞化学本就吃力,杨灿却宁可让他们慢慢试,也不愿找一些未必可靠的道士掺合进来。
更何况,就算那些炼丹的道士,现在也未必掌握了最佳的提纯手段。 他们正卯足了劲儿,跟长生不老较劲呢。
考虑到这玩意儿的用处太大,所以杨灿宁可让他慢慢研究。
另一间工房的窗子开着,窗台上摆着几个半透明的奇形怪状的琉璃,半透明的胎体里裹着气泡,那是烧制和吹制过程中的残次品。
一名墨者正在里边的小炉旁用长钳夹着坩埚在炭火中轻轻晃动。
这是前两日新来投奔的一名墨者,本来是专攻“凝光之术”的。
杨灿现在是乏人可用,沾边就算,钜子哥正分身乏术,就把这玻璃烧之法托付给他了。
院子一角,赵楚生正趴在一张木案上写写画画,头发上、身上满是刨花和木屑。
木案上摆着一个缩小的木制模型,和上次在渭水码头试用过的起吊装置非常相似,但又有些微差异。 他眉头微蹙,炭笔在木板上反复涂改,时而动一动模型,连杨灿走到身边都未察觉。
“钜子,还在跟这玩意儿较劲?” 杨灿走了近道。
赵楚生猛地回神,见是杨灿,不禁笑道:“杨兄弟! 上次码头起吊出了问题,固然是支柱地基没有打好,不过我觉得这承重轴的设计也有些问题,可以再予改进。 “
杨灿又不是真的懂这些玩意儿,说多了露怯啊,便摆出一副”我很忙“的样子,点点头道:”好,失败乃成功他娘嘛,我墨家造物,自当精益求精。 “
杨灿俯身看了看赵楚生的改进图,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便借着要去别处查看溜了。
下一间工坊里飘着股刺鼻气味,这里也是一位近几日来投的秦墨弟子。
此人四十多岁,满脸胡须,此时正在工坊里摆弄着一些气味很大的黑色膏状物体。
在他面前的木案上摆着数十个刻了字的小木块,还有几张印着字迹的麻纸。
“裘兄弟,研究可有进展?” 杨灿进了门便问道。
那姓裘的墨者见他来了,欣喜地放下木模,拿起那张麻纸递了过来。
“杨兄弟你看! 你这奇思妙想,当真绝了,印章我们都用过,也都知道,可谁曾想过要把整面木板都雕成“大印章'啊!
还有这可自由排列组织的活字法,了不起,不了起,简直是神思。 你看,这是我试印的。 “杨灿接过麻纸一看,只见上面印着一行小字:”兼相爱,交相利“,字迹清晰分明,墨色均匀,笔画利落。
杨灿欣喜道:“所以,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
”还得等等。” 裘墨者挠了挠头:“普通麻纸吸墨太快,印出的字迹边缘发虚; 油墨也得再调,有时干得太慢,有时又易掉色。
我正在寻找合宜的用纸,并且重新调配合适的油墨,很快的。 “
”好,好,这东西我有大用,裘兄弟多费心了。” 那墨者连忙躬身应下。
杨灿在工坊里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儿,估摸着车驾和侍卫随从都准备好了,就从西跨院直接出去,斜插向仪门。
出了仪门,果然见一辆轺力停在那儿,车轮下垫着防滑的木楔,六七名侍卫身着劲装,肋下佩刀,牵着马站在那儿。
胭脂和朱砂小姐妹也在,两个美少女身着一身红装,各自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 红装映着白马,格外亮眼。
“你们这是打算骑马随行?”
杨灿踩着脚踏登上坐车,向她们招招手:“上来吧,车里够宽敞。 “
那些侍卫们听了,都悄悄打量着这对孪生姐妹,惹得胭脂与朱砂脸颊瞬间染成一片绯红。
不过,对于杨灿的另眼相看,她们姐儿俩可不会拒绝,两人把马缰绳递给一旁的侍卫,带着羞涩与欣喜,飞快地钻进了车去。
马车启动了,车帘儿落下,便将内外隔绝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