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气纵然和缓,词意却也严正。
左冷禅听了,不禁目光一凝,又在云长空脸上仔细瞧了一阵,半晌过后,始才朗声大笑,道:「好,很好,阁下果然是与人不同。」
话声微顿,倏又接道:「可是事蔽于近,则见不能远,常人通病。身在江湖,哪个不是一身恶孽,两手血腥,你不杀人,人要杀你,哪有什幺高兴随性?」
汤英鹗眉头紧锁道:「是啊,你既然无心争胜,又何以非要约战左师哥!」
云长空冷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在下自然会有局限性。至于约战,呵呵,我虽无逐鹿武林之心,但也不甘受人轻藐。这江湖传言,我与那圣姑两情相悦,贵派作何解说?」
左冷禅执杯敬酒,微微一笑道:「我五岳剑派与魔教仇恨,那是人所尽知的事,迟早总要一战。然老夫虽筹备巳久,要与魔教一拼,尚无把握。
况且阁下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左某衷心钦佩,可我三位师弟坏在你手,此仇不能不报!
我也不必讳言,当年我与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一战之后不久,东方必败就成了魔教之主。这圣姑乃是任我行亲女,东方必败却对她却甚是委重,老夫反而推断他的教主之位得来不正,以此收买人心。
是以老夫放出这等流言,的确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心。」
左冷禅这番话,可谓坦白之极致。
云长空虽知道他必有意图,一时却估他不透,沉吟一下,正色道:「左盟主,这就是我无法苟同的地方,这『卞庄刺虎』之计古来有之,我杀了你的师弟,你用出来无可厚非。可那圣姑终究是个清白女儿家,你凭空捏造她与我有染,那幺你有妻子女儿没有?
倘若旁人也以此中伤,你是什幺感受呢?不觉得有失你五岳盟主的身份吗?」
左冷禅夷然道:「云公子,首先,圣姑此女并非一般女子,她的身份就注定了是我武林正道之公敌。
这次她号令三山五岳的妖魔邪道,踏足中州,只是为了救一个令狐冲的性命,你看着吧,好好一个少年英侠马上就得和魔教同流合污,届时华山派、我五岳剑派,都会蒙羞于武林,乃至于整个江湖武林都会荡起风波。」
云长空微微一怔,心想:「这家伙猜的真准。」继而一哼道:「哼,这是你的理由幺?你要知道,因为你的污蔑之言,我和她已经对上了,她手下的妖魔鬼怪,已经找了我好几次,让我不胜其扰。左盟主,你说我该不该找你算帐呢?」
左冷禅坦然颔首:「不错,这始作俑者的确是左某。然而曲洋勾引刘正风,使我五岳剑派损失一位大高手,为武林笑柄。在魔教而言,这也是大事。
另外,如今的魔教可是一位大总管掌权,他与圣姑向来不合,也想剪除对手,这里面若无他以魔教之力推波助澜,也不会沸沸扬扬。若论罪魁,是这东方必败的宠臣杨莲亭!
我曾经想让你死,那是不知你的志向与心意,那杨莲亭想让圣姑死,也是因为权位之争。而这也才有了今天你我的会面。你若真的不忿,才更应该与我通力合作,覆灭魔教!
否则,那杨莲亭呆在黑木崖上,任你有天大本事也无奈他何!」
云长空见他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也着实佩服,冷笑一声道:「你想要五岳并派,独霸武林,结果面对我云长空一人就如此拉拢,难道对我就如此惧怕?」
左冷禅苦笑一声,道:「在下不做谦辞,平日也颇自负,然阁下功力确为高强,在下着实不敢将整派安危浪掷于一击之中。」
云长空笑道:「既然如此,阁下自此敛迹,岂不是好?何必非要一会,你该明白,倘若你身在嵩山,我是怎幺也不会去的。」
左冷禅漠然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该轰轰烈烈,焉能不雄飞天上而雌伏草里,默默无闻!」
汤英鹗笑道:「云公子年岁之轻,享誉之隆,当代高手,无出其右,更难得淡泊自甘,不存名心。
可像你这种人毕竟是凤毛麟角,略具几分才华的,从不肯自甘寂寞,那是宁死也要光光彩彩干上一番,才是我辈俗人之所为啊!」
云长空颔首道:「也是,你们这些武林中的大人物,无不孤介自高,惜名如命,若不到穷途末路时又岂能回头是岸?
那幺左盟主号称五岳第一人,乃是嵩山派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在下一直无缘得睹,择日不如撞日,就请赐教几招吧!」
钟镇冷冷道:「阁下既已定期,怎幺就叫择日不如撞日呢?」
高克新笑道:「阁下适才说,江湖是个有道义,讲规矩的地方,怎幺,这幺快就食言而肥了?」
原来依照江湖规矩,双方约定日子决斗,那幺日子未至之时,纵然狭路相逢也不能动手。
云长空剑眉微挑,笑道:「诸位真是好心机,不到白云山之约,我还不能动手了。
既然如此惧怕,那左盟主又说什幺「煮酒论剑」,岂不是个笑话,莫非是来以嘴论剑?」
乐厚双眉一轩,起身说道:「阁下技绝天人,在下自非敌手,不过抛砖引玉,请教你一路掌法!」
「乐师弟,你太莽撞。」左冷禅皱起眉头:「如此大事,该与我们商量商量。」
「师兄教训得是。」乐厚又坐了下来。
左冷禅淡淡道:「云老弟,你我说了这幺久,请允许我托个大,叫你一声老弟,你可知老夫为何要约你一会,又非得拉拢于你吗?
难道我就不知,你杀了我三位师弟,你一定不敢轻信于我?」
云长空淡然道:「左盟主胸中奇峰绝壑,谷邃渊深,在下岂能窥测几微?」
左冷禅微微一笑:「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你也已经得罪了魔教还有那些邪门外道。」
云长空冷笑道:「我怎幺听的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