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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纹理分明,色泽是新鲜猪肉才有的鲜红与脂白,绝非素斋常用的豆腐或面筋仿制。

紧挨着肉碗的木盆里,还有几条已然去鳞开膛、洗净的鱼,鱼眼灰白,尾巴无力地垂着。

和尚……竟公然食荤?

这在戒律森严的佛门,可是破根本大戒的行径。

更让他目光一沉的是,厨房里并非只有僧人。

一个约莫三十六七岁的妇人,穿着藏青色的袄裙,料子比之前僧寮里那位要好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腕上还戴着个不起眼的铜镯,面上带着一种管事婆子才有的精明与隐隐的权威感。

她此刻正站在那胖大和尚身边,手里攥着一块半旧的棉帕,不时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替那翻炒得额头冒汗的胖和尚擦拭。

“这一大早就烟熏火燎的,累了吧?”妇人开口,声音不像之前那位带着沙哑的娇嗔,反而是一种刻意放柔、近乎甜腻的调子,听着却并不舒服。

“不累,为你做菜,怎么会累?”胖和尚头也不回,咧嘴一笑,手里铁勺挥动得更起劲,“今儿这肉,我特意多搁了糖。你不是最爱这口甜鲜么?”

“就你记得牢。”妇人飞了个眼风,嘴角勾起,手指却伸过去,在胖和尚腰间的肥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旁的事怎不见你这般上心?”

胖和尚“哎哟”一声,故作夸张地缩了缩身子,顺势一把抓住妇人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握在油腻的掌中摩挲:“我的心肝,我哪件事对你不上心?”

“死鬼……没个正形!”妇人用力抽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却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堆了起来,并无多少恼意。

魏长乐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心底寒意森然。

这寺庙何止是堕落,简直是从根子上烂透了。

僧不像僧,俗不像俗,佛门净地,竟成了藏污纳垢、行龌龊之事的魔窟。

他本打算伺机擒拿一个落单的僧人,拷问天机下落及寺庙隐秘,但此念随即被按下。

这寺庙规模虽较一般小庙为大,但从所见推断,实际人数有限,僧人不过十数,妇人亦仅有数名。

任何一人突然失踪,必会引起其余人警觉。

此刻天色已越来越亮,晨光驱散薄雾,视野愈发开阔。

若继续在寺内大范围探查,暴露的风险将急剧增加。

魏长乐自信以自身修为,纵然被发现也能全身而退。

但打草惊蛇之后,这寺中若真隐藏着重大秘密,对方必有戒备,甚至可能毁灭证据、转移关键,再想深入查探,难如登天。

正思忖是否先行离去,待夜幕深沉再潜回仔细搜查,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座孤零零矗立在西侧的两层小楼。

小楼位置偏僻,背靠高墙,与僧寮、厨房都保持着一段距离。

门窗紧闭,漆色剥落殆尽,瓦上荒草萋萋,一派久无人居的凄凉模样。

若能藏身其中,居高临下,不仅可避过白日寺中人活动时的目光,更能将大半寺庙的动静收入眼底,或许能观察到一些在地面难以发现的端倪。

时机稍纵即逝。

趁着厨房方向声响嘈杂,僧寮那边也暂时无人出来,魏长乐如一道淡青色的烟影,从榆树滑下,悄无声息地潜至小楼后侧。

楼后有一棵不知年岁的古槐,树干粗壮需两人合抱。

树皮皲裂如龙鳞,枝桠横斜,其中一根粗大的分枝恰好伸到二楼一扇窗户旁,窗纸早已破碎,只剩空洞洞的窗框。

他足尖轻点,身形拔起,如灵猿般攀上树干,沿着横枝无声行走至窗前,用手轻轻一推那虚掩的窗扇。

吱呀一声轻响,灰尘簌簌落下。

他侧身闪入,随即反手将窗户掩回原状。

楼内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陈腐气味。

地面、梁柱、残存的家具上,都积着厚厚一层灰,踩上去便留下清晰的足印。

显然,这里已被遗忘多年。

这倒也合理。

寺中房舍本就多于僧人所需,僧众又如此堕落,谁肯费力来打扫这偏僻破旧的小楼?

二楼房间颇为空旷,除了几件歪倒的破桌烂椅,和墙角堆着的不知名杂物,别无他物。

但正如所料,窗户的位置极佳。

魏长乐挑选了朝向东、南两个方向,视野最开阔的一间屋子,侧身立于窗边墙后,透过窗棂的缝隙与破洞,向外凝望。

寺院的格局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规模确实比寻常小庙大上不少,前后约有四进院落,殿宇僧舍不下二三十间。

但与那些鼎盛名刹,如香火旺盛的青龙寺相比,却又显得局促简陋。

甚至连以清苦着称的法济寺,似乎也比此处规整庄严些。

也正因其布局相对紧凑,掩身在这二楼之上,前院大殿、中庭僧寮、后院厨房,乃至东西两侧的偏院,大半动静皆可窥见。

静静观察了半日,魏长乐对这冥阑寺的怪异之处,了解得更为具体。

寺中僧人,陆陆续续露面者,总计约十一二人。

这人数对于一个无甚香火、看似荒败的寺庙而言,已不算少。

青龙寺那般大寺,若无朝廷供养,仅靠微薄香火,也未必能维持更多僧侣。

而之前所见,寺庙正门锈蚀紧闭,殿内香炉冰冷积灰,无一不在诉说此地香火早已断绝。

一个没有香火来源的寺庙,如何能供养这十几名身强力壮的僧人?

更蹊跷的是,除了僧人,半日之间,他在寺内陆续看到了四名妇人。

是否仅有这四人,尚未可知。

这些妇人年纪均在三十以上,身形壮实,手脚麻利,衣着朴素,若在市井之中,便是最寻常不过的仆妇帮佣模样。

但在这本该只有男性的佛门之地,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扎眼无比。

而在那些看似六根不净的和尚眼里,这些风韵犹存、体格健硕的妇人,恐怕更是吸引力非凡。

白日里,僧人们倒也做足表面功夫,敲起木鱼,念诵经文。

但那木鱼声始终懒散断续,诵经声也有气无力。

妇人们则洒扫庭院、浆洗衣物,各司其职。

然而,魏长乐居高临下,看得分明,但凡有和尚与妇人单独在廊下、院角、井边相遇,四周无人时,必有短暂而迅速的肢体接触。

或是和尚趁机摸一把妇人的手,或是妇人娇笑着推搡和尚的肩头,目光流转间,尽是心照不宣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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