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傅和林玉岚已经老了，白发苍苍。二娘张茹也成了个半徐老妪。
又是一个寒冬。
飞雪连天的寒冬，陈府院中的红梅却开得正盛，雪片落在花瓣上，更添几分清艳。
陈寅傅披着厚氅，与林玉岚并肩坐在暖阁窗前，看着窗外小鱼儿与几个孩童在雪地里追逐嬉闹。小鱼儿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间依稀有几分陈陌年少时的影子。她手中捏着个雪团，笑着掷向对面扮鬼脸的男孩，清脆的笑声穿过雪幕传来。
「若是陌儿在————」林玉岚忽然轻声说，后半句却哽在喉间。
陈寅傅握住她枯瘦的手，掌心温热。
「会回来的。」他喃喃，这话说了多少年，自己也快信不得了。
正此时，暖阁的门帘被轻轻掀起。
一个身着青衫的身影立在门口，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他的面容依旧年轻，眸子里却沉淀着星河般深邃的光影，仿佛走过千万年的旅人，终于归家。
暖阁内陡然寂静。
小鱼儿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雪团「啪」地掉在地上。她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哥哥？」
陈陌走进来，带进一阵清冷的、却莫名令人安心的气息。他先向呆坐的父母深深一揖：「爹，娘，我回来了。」
林玉岚猛地站起，跟跄两步，陈寅傅连忙扶住。她颤抖着伸出手，触到陈陌温热的脸颊，泪水倏然滚落。
「陌儿————真是陌儿————」
陈陌握住母亲的手，又看向眼眶泛红的父亲，喉头也有些发紧，「让二老挂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寅傅连连说着，背过身去悄悄抹泪。
小鱼儿已扑过来，紧紧抱住陈陌的腰，哭得像个孩子一虽然她早已不是孩子了。
「哥哥骗人！说好了很快回来————这幺多年————」
陈陌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望向暖阁门外。
院落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衣身影。
白玉京静静地立在雪中，手中还握着未出鞘的剑。雪花落在她发间、肩头，她却恍若未觉，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眸光如静水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无数说不清的情绪。
陈陌对小鱼儿温声道：「你先去陪爹娘。」
小鱼儿乖巧点头，红着眼退到父母身边。
陈陌走出暖阁，一步步踏雪而行，停在白玉京面前。他伸出手，拂去她眉梢的一片雪花。
「我回来了。」
白玉京睫毛轻颤，千言万语在心头翻腾，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伸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掌。
「这次，不走了？」
「不走了。」陈陌微笑，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幽灵船已驶向它该去的地方。而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擡眸望向远处玉京山的方向，又收回目光，看向暖阁中相携而立、含笑落泪的双亲，以及眼眶红红却咧嘴笑开的小鱼儿。
风雪依旧，但家的灯火，却在这一刻驱散了所有的严寒与漫长的孤寂。
从此山河远阔，人间烟火，皆在掌心相握之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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