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对方阴冷的目光盯着，陈陌心头一阵不适，嘴上却道：“见到了。是个受伤的鬼婴儿，被我给杀了。”
嗯？
老道听闻这话，不由感到吃惊，“你杀了那鬼婴儿？”
陈陌拱手道：“不瞒大人，我是黑山寨福祸庄的伙计。得了郭松阳香主和郭紫钰管事传法，习了明玉功和红灯存神法。见那鬼婴儿入门，在下便晓得那孽障参加了围攻咱们红灯庙的勾当。在下拜的是红灯娘娘，岂能让这等鬼物活着？”
老道“嗬嗬”笑了下，“郭松阳真是好本事，教出来的年轻徒儿都能杀鬼婴了。也罢，杀了便杀了。那鬼婴儿尸体呢？”
陈陌道：“那鬼婴儿死的时候鬼气森森，凝而不散，我怕这些鬼气逸散出来害人，便直接把鬼婴儿的尸体给烧了。那鬼婴儿在火里焚烧的时候，还发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甚为吓人。”
老道吃了一惊，瞳孔一缩，目光变得格外锐利，仿佛要把陈陌给看穿了似得。
许久，老道才开口，“你在何处杀了那鬼婴儿的？”
陈陌道：“祠堂。”
老道说：“带我去你家祠堂看看。”
陈陌道：“大人请随我来。”
噔噔噔。
那老道也不含糊，打着拐杖便入了门。
陈陌进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街道上的那辆红色马车，只觉夜色里的红灯分外猩红，神秘而可怖。
也不知道里头坐着的人是谁。派头十足的模样。
……
陈陌带着老道穿过影墙，演武场，各处回廊，最后到了祠堂大门口。
许是瞧出那老道是个话不多的，陈陌也不多言。
老道在祠堂门口停了下来，四处查看，见到了一个个的血脚印，通往祠堂里头。
老道点了点头：“带路吧。”
“大人请。”
陈陌带头进入祠堂大院。
里面还残留着方才战斗过的痕迹，到处百孔千苍，残垣断壁。只不过今夜风大，此地残留的鬼气早就被风给吹散了。
无论怎么看，都是经过大战的模样。
满地的婴儿血手印，也都佐证了这一切。
然而，陈陌进入祠堂之后，仍旧吃惊不小。
盖因那辆红色的马车，竟然稳稳的停在了院子正中央。车厢上挂着的两个红灯笼，越发的醒目了。
这马车怎么进来的？
陈府里面除了马厩通往后门一条路没设门槛之外，其他的区域都有门槛的啊。马车根本进不来的……
老道似乎看出了陈陌的疑惑，解释了句：“陌公子莫要惊慌，咱们红灯照能人多的是。带我去祠堂大厅看看。”
陈陌感到一股子莫名的压力，点头称是，带着老道入了客厅。
客厅里还残留着碎掉的供台，红盖头的碎片，坍塌的墙壁，以及生猪肉，到处留下的血手印。
老道说：“此处的确留下了那鬼婴的痕迹，可见陌公子的确在这里和鬼婴决战过。那么，请陌公子详细讲述当时的打斗经过吧。”
这老道的谨慎程度，已然超出了陈陌的估测。
但陈陌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是个寻常的鬼婴，断然不值得老道如此上心。如今这般，理由只有一个——这老道和马车里的人知晓鬼婴身上留了重要信息。
而夹带着重要信息的魂念，就在陈陌的脑海之中。
心头有了计较，陈陌便开始应付起来，“今儿是岁旦，到了黄昏时分，我来此地祭拜祖宗。却发现供台上多了个红盖头，我当时就觉得好奇。后来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我便躲了起来，随即就看到一个带血的婴儿走了进来……那婴儿爬上供桌，躲进了红盖头里。我便趁机出手……”
后续的细节，陈陌都没有隐瞒。除了鬼婴儿跑自己肚子被鬼咒之血熔炼吸收的事儿……
老道认认真真的听着，最后发现各类打斗细节，都和周围留下的痕迹对得上，没有什么纰漏。
“你在何处焚烧了那婴儿？”
陈陌道：“我当初想在这里焚烧的。可担心冲撞了祖宗英灵，便带去中庭焚烧了。”
老道颔首，“你还算是个人才。在这里稍等。”
说罢，老道出了祠堂大门，走到那红灯马车跟前，态度极为恭敬，把腰肢弯的很低，低声的说着。
……
“少司命，那陈陌所言，不似作伪。那得了信息的鬼婴的确来过这里，处处打斗的细节都对得上。应该是被陈陌给杀了。”
老道恭敬冲马车里汇报。
马车里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女人声音，“他说了谎，他杀不死那鬼婴。”
老道恭敬道：“那鬼婴之前被少司命打伤了，此人杀死也是有可能的。”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才发出声音，“便是被我打伤，他也杀不死。”
老道又提出疑惑：“那鬼婴不过是个六代，又受了伤……”
马车里头的声音说：“虽然是个六代鬼婴，但是鬼婴身上有一道二代的魂念。今晚的行动，就是二代灵婴通过那魂念代为操盘的。只要这一道二代的魂念还在，那鬼婴死了也能立马复苏。若那么容易被杀死，早在红灯庙的时候，就被我给杀了。”
老道沉凝道：“若是用大火烧的话……不排除这个可能。”
马车的声音道：“你问问他，是他杀死了鬼婴，还是烧死的。”
老道离开马车，去祠堂大厅问了陈陌，随后折返回来答话：“他说是先杀死的，但能够感觉到鬼婴体内鬼气没消散，怕鬼气出来害人，便烧了。细节倒是没问题。”
马车里又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带他来红灯庙。另外找来郭松阳和郭紫钰，我要挨个问话。”
“是。”
老道离开马车，回到祠堂客厅，冲陈陌道：“陌公子，请你随我去一趟红灯庙。”
陈陌心中一沉，目光瞥向那红色马车。
他看的出来，经过方才的解释，老道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可见老道心头的疑惑都释然了，并未对自己起疑。而那老道和马车里的人对话了几句，就改了口。
看来……马车里的那个人才是最难缠的。
让自己去红灯庙，只怕也是马车里那人的主意。
陈陌打心底里是不想去红灯庙的，可事到如今，也没法子拒绝。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排斥感，否则要被人怀疑了。
陈陌点了头，“是。我刚刚和婴儿大战，满身都是鲜血，可否容我洗个澡再随大人出门？”
老道不敢做主，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那马车。
马车里传来个冷冷清清的女人声音，“可。我在门口等你。”
说着，老道赶忙到了马车的车儿板子上，赶着马车离去。接近门槛的时候，车轮竟然自动悬浮起来，“跳”过了门槛，极为神异……
陈陌愣愣看着马车远去，心头暗忖：也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来头很大的样子。此去红灯庙，凶多吉少啊。不过还好，我家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至少他们没怀疑到二娘和刘翠身上。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扫去杂念，陈陌匆匆出了祠堂，先去了一趟中庭，向父母说明缘由。不过陈陌没说实情，只说红灯庙遭了破坏，自个儿身为红灯照旗下的伙计，理当去红灯庙帮衬。
故而，父母倒是没有多想什么。
回到东院，陈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袍子，然后拿了阔刀出门。
秋兰好奇的问：“少爷，深更半夜的，还出门呢？”
“我得去一趟红灯庙，你在家里守着。”
留下一句话，陈陌便出了东院，走在夜色里，脑子却在飞快的流转。
自己唯一的隐患，就是没有体温。
这个症状不能让人看出来。
所以，到了红灯庙的时候……不能让人接触自己。
保持住这个底线，陈陌不认为有泄漏的可能。
不知不觉已经出了陈府大门。只见那辆红色马车静静的停在街道中央，老道坐在车儿板子上，冲陈陌开口，“快上来。去红灯庙。”
陈陌没了体温，便不敢靠近老道，找了个借口，“在下只是个红灯照的小小伙计，岂敢和大人同坐一处。我跟在马车后头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