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朱由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毕自严却还是执意不走,跪奏曰:「启禀陛下光宗皇帝体素弱,即位之时已病深,又日幸数人,方首辅准李可灼进药,实乃御医已无计可施,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某些小人所言的蓄意弑君。
至于先帝,亦是太医失治,并非鬼蜮伎俩。
臣伏祈陛下万勿轻信坊间流言,因而对臣子心生怀疑,以至于君臣之间互生猜忌。」
朱由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不是坊间传言吧,百官不是上疏指责魏忠贤弑君幺?可是我皇兄临死之前嘱咐我应当『善视中宫,及善事中贵』,说魏忠贤可用啊!」
「陛下明鉴!此等言语不过是心胸狭隘之徒为党争而捏造的攻讦之辞。
再者说,纵陛下心有顾虑,如今业已手握大军:白杆卫隔绝内外,宿卫宫中,足可保陛下无虞。且在外各省总督、各镇总兵,皆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陛下即位乃天命所归、正统所在,又兼掌军权,名实皆在握,何须如此谨小慎微?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强虏环伺,内有匪患未靖。
满朝文武缺员甚巨,六部诸司多有废弛,竟至不能循常理事。
可怜天下黔首,陷水火之中,朝不保夕,生不如死。陛下乃天下臣民之君父,岂忍见百姓遭此涂炭?
臣恳请陛下振作精神,率我大明臣子,共图中兴大业!「
朱由检不是第一次听到臣子劝说他要勤勉奋发做一个好圣君了,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当做耳边风,没有带听一下的,劝谏的奏疏也被他当废纸丢地上。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难道真的只是他虚空打靶,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不存在的敌人吗?!这几个月虽然跟朝臣各种拉扯,动不动就吵架,但他确实平安度过了,并没有遭受刺杀,又或者是他已经把危险消灭于未然了。
他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用阴谋论来解释,但是父亲和哥哥的死确实让他感到害怕。
朱由叹了口气说道:「朕且信你所言,然满朝皆反对你的计策,你欲如何推这变法,难不成要朕将反对者尽皆杖毙不成?
便算明面无人抗旨,若都消极怠工又当如何?
更兼若有人藉机加倍行事,如宋时青苗法般,逼百姓借贷致家破人亡,又该怎生收场?」
「陛下可借官吏迁谪之权柄推动革新。
目今朝堂官缺甚广,正可将那锐意革新、力挺变法者擢拔至要职,将那阻挠变法、暗中使坏者贬黜外放。
至于变法之初,必有群僚阻挠,此乃常理。昔年先秦秦孝公变法,宗室贵胄尽皆反对,然孝公强行推行,终使秦国强盛,一统六合。
陛下当效孝公之果断,以雷霆手段压下浮议,方能让新政落地生根。」
「毕自严啊,你若欲效那商鞅行事,须当知晓,商鞅的下场可不怎幺好哇!」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
毕自严说道:「微臣非商鞅之流,断不会知法犯法、作茧自缚。今陛下正当盛年,龙体康健,而微臣已鬓染霜雪、垂垂老矣。况陛下素来仁厚宽慈,微臣实无惊惧之心。望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