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请陛下于顺天府设官员专司甘薯育苗,拨内帑于淮安、济宁各建『育秧暖房』,以陶缸盛沃土育秧,待清明后用官驿快马递送北方,运费由户部核销;令工部烧制『陶制育秧盆』分发各州县,教民以牛粪、草木灰拌土育苗。
终难在于『荒年易盗掘,丰收易贱卖』。甘薯埋于地下,丰收之年易遭流民盗掘,今岁山东饥荒时,便有『掘薯充粮,田主追讨致斗』之事;若一州一县独种,丰收则粮价暴跌,如福建引种时,曾因商贩囤积,薯价贱如泥土。
因此,恳请陛下令刑部定《盗掘甘薯罪》,凡盗掘他人薯田者,按『窃谷罪』加二等论处,地方官纵容者连坐。
陛下,甘薯虽微,实系国本。北地若广种此薯,遇荒年百姓不致流离,兵饷可足;丰岁谷薯兼收,仓廪可实。
若蒙准行,臣愿亲往顺天、河间二府督种,以三年为限,必使北方田野皆有薯根,不负陛下爱民之心!」
「命户部于北直隶、山东各府设『甘薯常平仓』,丰年以每石银五钱收购,荒年以三钱平粜,价差由国库补亏,兼可作军粮储备。」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朕以为种植甘薯一事难以推行,最根本是因为朝廷的税收,收五谷而不收甘薯。
甘薯可以作为应急的粮食,却不能作为国家储备,因为甘薯不耐储存。人偶尔可以吃甘薯,但是吃多了却容易胀气,所以甘薯并不能作为主粮种植。但甘薯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在不能种植五谷的地方种植,就比如现在的陕西。
古人云『大旱洪水之后必有蝗灾』,蝗灾之下五谷绝收,甘薯却不为蝗虫所喜,这就是甘薯的一个好处。甘薯喜温其实并不喜湿,保苗之法太过靡费,可以尝试直接用甘薯切块来种植。」
「陛下对于甘薯竟有如此深的研究?!臣佩服。」徐光启恭维道。
朱由检撇撇嘴,说道:「朕近日反复思量,一条鞭法看似简便,实则苦了百姓。不如改回以往的税法吗,依据比例征收实物税,由官府统一折卖后再缴银入库,徐卿以为如何?「
徐光启闻言,皱眉说道:「陛下仁心可鉴!此法确能免去商贾压价、胥吏勒索之弊,只是
官府增设采买、储运、变卖诸环节,势必要增派差役、修建仓廪,加之各地物价参差,稍有不慎便会入不敷出。贸然改制,恐税收不增反降。」
「你说的朕也考虑过。然天下事哪得两全之策?凡事皆有利弊两端。
江南赋税繁重,粮价低贱,是以百姓多植桑麻以应重税。就说那松江府,棉作占十之有七,稻作仅十之有三,百姓常以棉、纱、布折算赋税。
倘若棉价骤跌,百姓便易因税银不足而倾家荡产,沦落为士绅家奴。
你要推行甘薯,按照你说的几条计策,还是很难让百姓遵从的。强令下去虽然是好心,但也依旧会造成民怨。
你跟毕尚书商量一下,哪里干旱比较严重,就先推广种植甘薯;北方原本收成还不错的地方,就不要折腾了,以免步子迈大了扯着蛋。
最优先的是将这玩意在陕西推行下去,种植以后就按照三十税一收甘薯,原本的粮税适当减少,替换成甘薯税,这样百姓就愿意种植了。」
国民生产总值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有大的提升的,所谓改革就是改变利益的分配。
朝廷想多拿,要幺损害士绅官僚的利益,要幺进一步压榨百姓,要幺两者一起压着,哪能凭空变出钱来呢?有时候国民生产总值蹭蹭上涨,工资却不增反降,为什幺呢?
其实种地,朱由检很业余,但论起吃东西,他是专业的,专业吃货皇帝今天让徐光启开了眼。
除了刚开始那锅水煮白薯难吃得要死以外,还有红烧肉炖白薯、白薯糖、油炸白薯、白薯粉条、烤番薯、番薯粥、酱腌番薯、酸番薯、番薯丸子、地瓜烧!
肥肉搭配白薯其实是一绝,这玩意很吸油,淀粉混入肉汁之后就成了粘稠的勾芡,使得红烧肉的口感更佳。
明代虽然已经有了炒菜,但对于各种菜式的开发还是不够的,加上这时候人们有什幺好点子都当成秘法,概不外传,所以做菜的方式还不够丰富。
地瓜烧口感不如黄酒,但这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意义重大,意味着番薯从一种杂粮变成了经济作物,也能减轻酿酒对于粮食的损耗,毕竟古代的时候因为粮食缺乏禁酒也是常态了,官府收甘薯难卖,难运输,正好用来酿酒,供应北方苦寒之地的军队。
至于甘薯淀粉,这玩意提取不容易,需要大量的水,只能在南方推广,北方是没有办法了。不过做成淀粉以后,就可以长期储存了。
这些吃食,有些是刚刚挖出来的甘薯做的,有些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徐光启那幺会写,刚好可以把这些菜做成菜谱宣传出去。
当然,灾民是整不起这些花样的,他们只能吃烤的、水煮的,甚至是生啃,但是社会认可度提升以后,可以提高番薯的身价啊,这样农民就愿意去种了。
什幺「番薯盛世」就是搞笑来的,代价是百姓营养不良、生活极其痛苦,但这玩意救灾确实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