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心想,人是没饿死,可几代积攒的家业,却几乎都让你给拿走了。
老张家本来也有几十亩薄田,再佃租村长家一些地,日子也还算过的去。可去年他父母先后病逝,看医抓药花了不少钱,最后又办丧事,他不得不借了村长家一些钱。
等到了年底,村长要债,老张无力偿还,村长便逼着他拿地抵债。
饥荒起,老张又向村长家借粮。
村长说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因此不借,但可以买他家的地。
可开出的价格贱的惊人,一亩地只换得一斗粮。
村长却说这是他仁慈心善,不愿看到本村乡党饿死,还说如今地根本不值钱,值钱的是粮食,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才值一斗粮呢。
老张无奈,一斗米也能让全家多活上十天半个月。
于是剩下的地,一亩亩也都被村长用一斗斗粮给换走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大饥荒之时,只有豪强地主们手里还有粮,他们会极力压价,不卖就只能饿死。到了饥荒最厉害的时候,几亩良田都只能换一袋麸皮,一座院子都只能换几个馍。
现在一亩薄田能换一斗粮,已经不错了。
可在正常年间,老张家的地,要是不急着卖,遇到合适的买主,能值至少十几石粮。
但在大饥时,卖一斗粮还要感谢地主富户。
如今在他们这,以地易粟,亩不盈斗。
终于熬到朝廷要放粮了,可是这粮也要出钱买,两匹绢一斗粟,老张哪里买的起,双眼发黑,心中满是苦涩。
终究还是没有他们活命的机会吗,难道真要去岭南屯田,如今已有不少乡党去南方屯田,有跟着官府的人去的,也有跟着李司徒家的人去的。
实在活不下去,也许只能闯岭南了。
「老张,你要是没钱买定量粮,这钱我先给你垫上。」村长笑着道。
老张没急着高兴,他知道村长为人,村长是本村大户,田地最多,也最有钱,可却不是什幺好人。
平时借粮放贷,利息极高,经常趁着饥荒,或是村民生病等时候,借出钱粮,等利滚利还不起时,那有地的收地,没地的就要收房,甚至拿妻儿抵债。
「村长,我家的地已经都抵给你了。」
村长拍拍他肩膀,「我也是好心,愿意借你钱买定量粮。」
老张现在只剩下几间旧屋一个破院了,除此就只有一家人。
村长见老张迟疑,」别把老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算了,你不愿借我更不勉强。你要是买不起定量粮,也别浪费了这定量,你一家六口的定量给我,我出钱你去领,当然,我也不白让你帮忙。
我给你一斗粮,以后你家定量都给我。」
老张犹豫着,官府的这个定量粮,可是一家人唯一能在饥荒中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