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喝了一口杯中的蜜浆,看着这名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的老驿丞,有些感慨道,“可惜你没有看到她儿子在曲江上比剑。”
李去咎笑了笑,道,“看没有看到,但他的事情,听得太多,耳朵都快起老茧了,不过也没什么好遗憾和不知足的,我比当年那些老伙计都活得长。”
皇帝微微一笑,“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你要是亲眼看见,说不定就会想起自己少年时一样的意气风发。”
“那倒是我理解差了。怀念自己的少年意气么?再怎么样,这老朽的身子也回不到过去了。”李去咎笑了笑,昏黄的眼瞳里却有了些异样的光彩。
皇帝喝完了杯中的蜜浆,轻声的问了一句,“沈七七特地也给你弄了一柄剑,我一直想问你,她送你的那一柄剑叫做什么名字?”
李去咎笑了笑,道,“功名。”
皇帝一怔,“深藏功与名?”
“谁知道呢?”李去咎哈哈一笑,突然多了几分豪气,脸上的那些皱纹都似乎显得线条分明而硬朗起来,“她给你的那柄剑叫什么名字?”
皇帝微笑起来,道,“叫做侠气。”
“让你不忘侠气?还是知道你做梦都想做个仗剑天下的侠客?”李去咎赞叹道,“这丫头有点意思。”
……
“这五百名禁军的身份来历,都查清楚了?”
“都查清楚了.”
距离驿站不足五里的山脉之中,山脊线被枫林切割成锯齿状,赭红与墨绿交织,风过时掀起层层浪纹,其间断崖边上,灰白石壁上垂挂着枯藤,遮掩住断崖上一个天然石窟,石窟最前方凝立着一名黑衣女子,头戴笠帽,黑纱垂荡,看不出面容。
一名刚刚分开枯藤进来的黑衣男子,直接就塞给她一本本子。
洞窟之中一片漆黑,但这名黑衣女子即便隔着黑纱,都似乎能够看清这本本子上的内容,她飞快的翻了一遍,轻噫了一声,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但就在下一刹那,她豁然抬首,笠帽上的黑纱随着她的吐息往外飞荡。
月台驿两侧的山林,此时老鸹不断惊飞,修行者破空时所带的劲气带起的树林沙沙声,在她这个位置都可以清晰的听到。
“难不成他料定今晚上会是个大杂烩,自己不带人,要让别人帮他杀人?”黑衣女子嘀咕了几句,摆了摆手,吩咐道,“全给我龟缩着,等到别人死绝了再说。”
……
月台驿中台八角观星楼的铜铃发出了悦耳的震鸣声。
一片黑羽掠过残月,坠向皇帝和李去咎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