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刘几应约而来,被引入一间布置清雅的厅堂,与谢家千金隔屏叙话。
初时,不过是客套寒暄,叙些诗词歌赋,意在考校。
未曾想,屏风后的声音清亮,竟也是博览群书之人,不仅通晓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亦是信手拈来,某些见解颇令人耳目一新—两人从诗词歌赋直聊到人生哲学。
刘几越谈越心惊,继而心喜!
诚如谢掌柜所言,这位谢家千金,才情之高,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他真恨不能立时同对方相见。
屏风后传来的脚步声,想是谢家千金已然起身离去。
待响动彻底止息,刘几复又落座,眼睛却仍证惬盯着屏风,回味着适才的畅谈。
「如何?」谢居安的问话令他醒过神来,「小官人心中可有定论了?」
刘几脱口道:「令媛才情卓绝,见识不俗,若能得此良配,实乃刘某之幸!只不过一一分他忽然话锋一转:「刘某由祖母抚养成人,虽得祖母应允自择佳偶,然婚姻大事,终须由长辈定夺。某须修书一封禀明此事,待祖母回信首肯,方可正式议定。」
「合该如此!」
谢居安微微颌首,随即扬声道:「王伯一一」
「老爷。」
王伯应声而入。
「稍后取两百贯,送至刘小官人下榻之处。」
「谢掌柜这是——」
谢居安笑道:「京城居,大不易。小官人如今迁出太学,处处需钱。眼下距省试尚有数月,省试之后更有殿试,万不可为身外之物分神。这两百贯权作日常用度之资,若有不敷,随时遣人来取便是!」
言语间,俨然已视刘几为东床快婿。
刘几心知肚明,谢掌柜是怕他反悔,故以财利相缚。
他确也急需这笔钱,并不推辞,拱手致谢:「谢掌柜深情厚意,刘某感激不尽,却之不恭!」
又闲聊片刻,刘几起身告辞。
谢居安亦起身相送,猛地警见屏风边缘探出半颗小脑袋,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张望!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女儿谢清乐。
长女清欢不知所踪,情急之下,谢居安只得将年方十四,才学更胜一筹的小女儿拉来顶替。
谢清乐自是百般不愿,但她生性温顺,既畏惧父亲威严,又无姐姐离家出走的胆魄,纵使心中牴触,也只能硬着头皮代姐「相亲」。
她鲜少同外男叙话,何况此人或将成为她的姐夫,怎幺想怎幺别扭。
初时颇有些志怎不安,渐渐地竟也放开了手脚,毕竟聊的都是她熟知的领域。
诗书礼易、琴棋书画,素为姐姐不喜;她却不同,她最喜看书,经史子集、话本杂谈什幺书都看,私下里也偷偷写诗作词,姐姐走后便写得少了,因这家中再无人懂得欣赏。
这刘几确非浪得虚名,学识深厚,且不摆架子,也不因她是女子而有所轻视,反倒对她赞誉有加。
生平头一回得到外人的认可,还是今科夺魁的大热,谢清乐雀跃不已。
适才的脚步声,不过是原地踏步,伴装离去罢了。
此时听闻对方要走,谢清乐心中的好奇终究压过了规矩,于是屏住呼吸,悄悄挪到屏风边,探头窥看。
迎接她的却是父亲冷峻的目光!
谢清乐吓得一哆嗦,赶紧缩回脖子。
送走刘几,谢居安转身回府,脸上的笑意顷刻褪去。
这门婚事大约是定下了,可悬在心头的巨石并未落地。
一日寻不回那逆女,他这心头的巨石便一日落不了地幸而,眼下只是口头之约,待明年殿试放榜,刘几授官,应是五月以后了。
至于如约完婚,少说也得一两年光景。
到那时,总该把那逆女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