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眼见满桌珍已去大半,酒却只过三巡,诸公腹中渐满,落箸渐迟,心中暗呼失策。
他何曾见过这般只顾珍、冷落美酒的宴席?便是自己,亦沉浸于各色菜肴的绝妙滋味中,浑然忘了宴饮本应把酒叙情。
心思电转,立时有了主意。
韩琦提议道:「诸公,适逢佳节,又得吴掌柜精心烹制的珍,与其埋首餮,不若行一雅令,飞花传韵,饮酒助兴?一来应景,二来亦可消解饱腹。」
众皆称善,斟酒停箸,稍敛心神。
韩琦略一沉吟,定下令字:「便以『重阳』二字为令,无论诗词联句,凡含『重阳』二字之一,且与秋日、登高、敬老、菊酒之意相契者,皆可。诸公以为如何?」
虽只是一顿便饭,仍吃了一个多时辰。
吴铭本以为之后会加两个菜,结果只是把已有的菜热了一下。
东道主通常不会这幺干,显得小气,应是客人提的要求,多半是菜肴合口,意犹未尽。
如果把剩菜混起来热一热,就成了另一道徽菜:李鸿章杂烩。
说起来,徽菜里还有一道以历史名人命名的菜肴:包公鱼。等包拯赴京,倒是可以做给他尝尝。
孙福进厨房里通传时,吴铭刚把灶台让给何双双烹制员工餐。
他洗把手,随孙福走至甲字雅间,仍是那句开场白:「不知今日的菜肴可合诸公的口味?」
答案就在席间: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众老面泛配红,眼带微,眉宇间尽是足之色。
「岂止合口!今日虽非赏菊宴,然吴掌柜以食材作菊花,栩栩如生,观之仿佛暗香浮动,入口更是清新爽利。今日这一席佳肴,实乃名副其实的菊花宴!」
众人各抒己见,花式称赞。
韩琦忽然搬出欧阳修惯常的措辞,感叹道:「若使吴掌柜供应早饭,日日早朝又何妨?」
众人颌首称是,大笑不止。
吴铭听不懂对方的「内部梗」,也跟着笑了笑,解释道:「小店如今已不卖早市,改开夜市,恐难遂诸公的愿。」
富弼冷不丁问道:「吴掌柜,你可知赐宴?」
吴铭一证:「有所耳闻。」
赐是源于秦汉时期的宴饮制度,原指朝廷特许臣民突破「三人以上不得聚饮」禁令的庆祝活动,本是禁酒政策的衍生物,至唐宋时,逐渐演变为王朝庆典时的固定宴饮形式。
宋代赐舖在内容与形制上皆日臻完备,更为重要的是将庶民阶层正式纳入其列,以期通过君、臣、民三者共宴的形式,渲染政治昌明、四海混同、百姓和乐的盛世景象。
这也是宋廷用以激发民众向心力的有效途径,正所谓表升平之盛世,契亿兆之欢心。
富弼接着问:「吴掌柜有此等技艺,屈居于陋巷小店中,委实可惜。若老夫所料不错,今上不日便将赐京师,吴掌柜可愿襄此盛举,一展身手?」
吴铭恍然,赐宴往往在改元或重大祭祀时举行,再过几日,赵祯便要下旨改元「嘉祐」了。
他知道,富弼口乘的「襄此盛举」,并非让他操持赐宴,酿家大宴自有御厨掌灶,轮不到外人。
但在赐当日,朝廷会邀请京中的名店名厨在御街两侧设摊。
这亍是宣传的大辅时机,多少食肆争破又头求一摊位而不得。
送斯门的机会吴铭自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