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
艾华斯瞭然点了点头。
关于此事,曹操早已给出指导性意见——正所谓「借汝头颅一用」。不管这个议员在这件事上有没有错、是不是他的责任,都可以趁势让他把锅给背了,顺便也可以把之前积累的问题也平一下帐。最终把人一处理,选民就会满意……如果他做的事有什幺严重的后果,选举的时候正好也可以将「弥补先前的某某问题」加入到来年议程里,于是这次选举的选票就又稳了。
虽然实际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但又可以稳定很长时间了。
「鸢尾花人向来如此。」
亚森说道:「他们会为了自私或邪恶的目的而行善举,亦或是为了一个好的、无私的目的而做恶行。」
「比如说……你?」
艾华斯的言语锐利,毫不留情。
「确实。」
而亚森的脸皮也比艾华斯想得要厚许多。
他压了压帽檐,阴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就是因此而生的。
「——看看吧,那些曾经的贵族老爷们、大商人或是大艺术家,如今一个个都在发慈悲、当圣人呢。当然,我也知道……虽然里面有一些表演成分,但其中真干好事的却也不少。
「可那些街头巷尾的穷苦人,手头却几乎都没有干净的。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如果坚持让自己干净,不光是活的会很难、还会被其他人排挤。在最为混乱的那些城市里,甚至会有一条街道、家家沾血的情况……
「这是因为什幺呢?难道是因为那些财富、名望都长了腿,会跑到品德高尚的人身上吗?」
说到这里,亚森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
「……只不过是其他的地方,那些平民没有我们鸢尾花人旺盛的求生欲罢了。他们遇到悲惨的命运时,要幺就会认命、要幺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压力是向内的——而我们的压力向来向外。
「若是自己受了委屈,那就让别人也一块委屈;若是自己被人交付了假币,就会立刻将假币再花给别人。大家互相伤害、各凭本事,谁都别让着谁——这也是一种大家认可的新秩序。阿瓦隆式的那种圣人,在我们这里活不了几年。」
「……听起来有些激进。」
艾华斯点评道:「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气。」
亚森无奈的笑道:「谁会喜欢呢?但没办法,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就已经无法结束了。就像是一辆火车已经起步,而你绝不可能挡在前面。你能做的,要幺就是避开并傻愣愣的看着它离开你;要幺就是冒险扒车,失败便是粉身碎骨、成功也会面临更大的危机与机遇——至少你有机会能离开如今的困境。
「——这就是我们鸢尾花。非恶亦非善之国,混乱与秩序之地。」
这位被人们所憧憬的侠盗,如今却说出了悲伤而丧气的话。
他看着那些路灯,开口说道:「你知道吗,这些路灯其实也就是大城市里才会有。而在乡村地区,就会用便宜的酥油灯。那是一种用牛油制作的简易链金蜡烛,价格非常低廉——但最关键的是,正因为它价格非常低廉,所以你也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牛油。
「那种刺鼻的味道,油腻的烟气,始终环绕在城市中。周边的墙壁都会染上油污,地上则流淌着屎与尿——讽刺的是,有不少阿瓦隆人还以为鸢尾花流淌着奶与蜜。
「但哪怕是这种廉价的牛油蜡烛,也是必需品。因为鸢尾花人热衷于伤害他人,在这里教会的影响力就没那幺大。人们甚至会写教皇大人的花边新闻,未经授权便敢于把教皇写成戏剧角色……而顺理成章的,许多城市其实并没有配置主教。
「——而鸢尾花的『失踪人口』数目,在赫拉斯尔诸国中是最高的、没有之一。它断档式的比星锑更高的……您想必也知道这意味着什幺吧?」
「意味着,」艾华斯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越是贫穷的地方,就越容易闹鬼。」
「正是如此。」
亚森打了个响指:「人们相信,灯光可以驱散亡灵。所以哪怕是再贫穷的地方,也会在夜间燃起路灯来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