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娥擡起手背,一边擦拭泪水,一边站起了身。
她还在抽噎着,将床沿的针线笸箩筐收到桌子上,把她缝好的那几块皮货也放在了筐子里,最后叠好了铺开的被卧,将屋子打扫干净。
泪珠儿滴落在黑暗的角落里,湮灭在静默的尘灰中。
白秀娥要走了。
她走到门口,回头打量着自己住过的这间房。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针线笸箩筐上,犹豫再三,再三犹豫——
她还是回去从筐里拿起了那一叠皮货,揣在怀中,准备离去。
「做得对,就该这样。
你不亏欠他们甚幺,他们也帮不了你甚幺忙,何必把你费心血缝好的东西,留给他们?」纸脸儿对白秀娥的作为表示赞许,「咱们轻悄悄地从这走开,已是又救了他们一回了。」
白秀娥却摇着头:「我、我答应了周太爷的。」
「你想干什幺?」
「我想着,要是还有机会……我想把这件百兽衣给他们缝好,送过来。」
「……」
白秀娥无声无息地出了门,她停在周三吉与周昌居住的那间屋门口,一个个透明窟窿眼浮显在她身上各处,风声从中经过,也变得静默。
她将手心里攥着的那枚银闪闪的钱,放在了屋门口墩门轴的石块上。
「你哪来的钱?」纸脸儿皱着眉问。
「压身钱。」白秀娥轻轻地回答。
压身钱,即压岁钱,压祟钱。
这是随着白秀娥一起埋葬的一枚用来镇压她这个邪祟的银元。
是她这个死生之间的孤魂,最后的身外之物。
白秀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