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右尉神门也消隐无踪。
那由稠密发丝缠绕成的人形,此刻停顿在东洲饭店正门以外。
不远处,提着一口箱子,身形好似老鼠一样,脸色惨白的鬼,一手捏着剃刀,一手提着箱子,发出纷乱的呓语「曾剃头,剃得狠——剃了发辫剃人头——」
「飨军到处父哭,曾剃头刀胜虎兕——」
「曾剃头,剃头刀,砍人头如砍蓬蒿—江宁城外江水赤,三年鱼虾不敢食——」
「剃头刀下万千魂,半是白发半是犊——」
那佝偻着背脊,留着老鼠尾,身形也似老鼠般的剃头匠』口中发出的阵车呓语声,男女老少的声音皆有,这些声音经由它血红的两瓣嘴唇里传出来,更显哀恸的同时,亦愈发阴森。
「剃头匠』无声息地站在了发丝绞缠成的人形前。
它张开一双青白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发丝绞缠成的人形,手里的剃刀一遍一遍刮落虚空,这把血淋淋的剃刀,每一次挂落,便代表有一条人命就此断绝。
但在今时,剃头匠拿着剃刀,不断在那发丝绞缠成的人形面前刮落,却不能损伤那发丝人形分毫。
对方与它似乎系出同源』,乃是它的一部分。
它对别人凶狠,对自己又岂会残忍?
这把剃刀,杀得无辜冤魂,却杀不得它自己这般残忍坏种。
「他我印』使得周昌化作了剃头曾』这头想魔眼中的自己,即他者相』,眼下剃头曾这头想魔,能分辨出周昌与它自身的不同,但周昌就像是藏在头发丝里的一只虱子,它纵有分辨,想轻易将之揪出来,却也根本不可能。
「老——」
周昌临近这头想魔之畔,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想魔的层次,应是老』层次。
想那琉璃鬼灯』也应是这个层次,但琉璃鬼灯明显比剃头曾更恐怖万状。
此前曾大瞻在那般紧急情况下,都不曾放出这个「剃头曾』来,可见他那时身边并没有这个剃头曾庇护,剃头曾,该是正主曾剃头此后交给其嫡长子的,以为凭着两个老层次的想魔,便足以绞杀一切来敌,似周昌这般贼寇,自然不足为虑。
可周昌自己也没想到,将本我手印更精妙运用后,他能于剃头曾的杀人规律中,畅行无阻。
曾大瞻也绝不会想到。
确认了剃头曾的杀人规律一时影响不到自己,周昌便也走入了东洲饭店内。
东洲饭店前台,几个妙龄女子的头发被剃成阴阳头,大睁着眼睛,倒在柜台上,已然命绝。
周昌绕过前台,走上第二层。
路上不见有一个活人。
出现在饭店大厅、走廊里的宾客、侍者,俱被剃成了阴阳头,尽皆命绝。
飨气影响下,所有死者的尸体都开始加速腐烂。
浓郁的尸臭,充斥于整个东洲饭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