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道:“你进了北都,办了这差事之后,应该会被总署直接留用,到时候你我双剑合璧,定要一扫北都中的那阴晦丑恶!”
三师兄满眼都是畅想。
许源当天就回了一趟山合县。
河工巷中,却不见林晚墨和申大爷。
只有王婶和茅四叔。
“后娘呢?”许源隱隱猜到了。
“去了鬼巫山。”王婶只说了这么一句:“別的你就別管了,你想帮忙,七月半的时候再回来。”
许源沉吟道:“婶子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些情况?”
王婶不说话。
许源又道:“现在有个机会,需要我去北都做一件事情。
办成了,咱们头上罪民的帽子就能摘掉。”
王婶紧张起来:“那必定十分危险,阿源你不要……”
许源摇头:“未必有多危险,婶子儘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王婶转了转头,脖子有些吱吱响。
“运河进不了鬼巫山,阮天爷也出不来。阮天爷乃是交趾偽朝皇室意念的一种集合体。
它最大的执念,其实就是恢復他们阮氏当年的荣光。
它时时刻刻,都想著要杀出来——为什么出不来,便是因为咱们当年,从阴间做了些事情,將它锁在了鬼巫山中。”
王婶嘆了口气,道:“其实咱们当年是输了。当年暴乱之后,被朝廷镇压,咱们打不过,所以咱们六姓当时跟朝廷请命:咱们剿了阮天爷,朝廷赦免所有参与暴动的河工,並將他们发回原籍安置。”
赦免河工,却不赦免六姓。
对於他们这种领头的,赦免了发回原籍,朝廷又怎么能放心?
“朝廷到时给了极大的支持,我们六姓祖先便入了阴间去实施这个计划。
那是一场豪赌。
即便是有朝廷的全力支持,我们的胜率也不会超过两成。
结果赌输了,但好歹是有些成果,我们想办法將阮天爷困在了鬼巫山中。
但是阮天爷实力太强,这些年来我们只能一代代的人,不停地进入阴间,去加固这个禁制。”
河工们没有被完全赦免,虽然活了下来,但仍旧要继续开河。
大批河工跟著运河有的去了交趾各地,有的去了暹罗等处。
最后活下来在各地扎根的,怕是只剩三成。
而河工巷中的六姓,都成了“罪民”。
朝廷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有用。
每年七月半,都需要入阴。
河工巷自有传承,而且因为一次次的入阴,可以看到许多阳间见不到的隱秘,他们的传承越来越强。
但也因为入阴,他们身上的侵染始终难以彻底清除,並且隨著累积越来越重。
寿命都要远低於同水准的修炼者。
许源不禁疑惑:“这么多年,朝廷好像已经把咱们都忘了。
难道祖上就没有人想过,直接逃走?”
王婶道:“有啊,每一代都有人悄悄离开。所以祖宗才故意在咱们的传承中加了些限制,河工巷的人,若是在外面出手,自身会受到反噬。”
这种反噬不致命,只是每出手一次,都会对自身实力造成一定的削弱。
到了王婶、茅四叔这个年纪,便承受不住这种削弱了。
尤其是王婶,她的身体状况是最差的。
但林晚墨还能顶一顶。
“祖辈也並非不近人情。”王婶又说道:“后来各家也都会努力的多养几个孩子。
愿意留在河工巷的,就受了传承。
不愿意的、想出去闯荡的,也会给些钱放他们出去,但不能学咱们巷子里的本事了。”
许源他二叔许传阳,学的就不是巷子的门路。
许源连连摇头:“婶子,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朝廷已经把咱们遗忘,甚至没有人监视咱们,为何祖辈没有直接一走了之?”
反而是百多年来,每年损耗自身寿命,去阴间对岸禁制进行加固?
这种事情,不是说一个简单的“组训”就能彻底把人约束住的。
“等到七月半,你去了阴间就会明白。”王婶扯了一下嘴角,显得滑稽而怪异,有些像是木偶:“当年既然入了这天局一赌,咱们六姓的命,就註定了!”
许源听得更加迷惑。
王婶幽幽说道:“咱们的命,已经跟阮天爷的命,纠缠在了一起。
咱们把阮天爷的命,缠在了鬼巫山里,阮天爷也缠住了咱们的命!
咱们要是跑了,它从鬼巫山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诛尽六姓所有人!
包括这些年,已经离开河工巷,过上普通人生活的那些六姓后代!”
说到了这里,王婶停顿了一下,又长嘆说道:“这百年下来,终究还是维持不下去了。
到你爹那一辈,巷子里六姓就只有四个年轻人了。
这还是把你二叔也算上了。
你二叔走了,除了你爹之外,另外两个后生死的更早。
他俩都没结婚生子,只有你爹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你爹那个没良心的,就收养了小墨,又想让小墨把这副重担扛下来。”
“其实婶子倒是能理解,不这么做,到了你这一代,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你这一辈只有你一个,这么重的担子,哪个父母爹娘,忍心就这么丟给自己的孩子?
婶子只是心疼小墨呀,唉……”
许源皱眉,试探问道:“我爹做的布置,能告诉我吗?”
许还阳必定是做了某些事情,全力的挣扎出了那么一丝的机会。
否则便是將这个责任留给了林晚墨,等林晚墨他们全都死绝,阮天爷闯出来,许源一样活不成。
“不是婶子不愿意说,而是那些事情,一旦在阳间提起,就露馅了。
反正也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你到时候去了一看就会明白。”
许源又换了个问法:“那婶子你觉得,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许源补充道:“把我也算进去,我现在是命修五流、商法五流,丹修四流、《化龙法》四流。”
甚至,许源还將自己的命格都跟王婶说了。
只有“百无禁忌”没说。
王婶眼睛越来越亮。
是那种实质意义上的亮。
王婶全身都丹化了,她老人的两颗眼珠子,是真能放出光来。
“好呀、好呀!”王婶喃喃自语:“我们阿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你爹在你这个年纪,可是远不如你。”
她一边絮絮叨叨的夸奖许源——婶子对巷子里的晚辈,那是真心疼爱——一边自己琢磨著,最后给出了一个估算:“原本没有你,我们只有一成胜算。”
这个结果让许源倍感无语。
当年祖宗们號称“天局一赌”,好歹还有两成呢。
王婶瞧见他这神情,也是笑了:“你別以为你爹废物,实际上当年咱们的祖先,个顶个的都是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