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用大人担心。”
许源又一挥手,毫不犹豫的一抖韁绳,喝了一声:“驾!”
两匹匠造马鼻孔里喷出赤红的热气,拉起马车飞驰而去。
郎小八等人也翻身上马,紧隨大人而去。
郎小八这等武修身躯庞大沉重,很废马。
一匹好马別人骑著,若是用心饲养、体恤马力,通常能用个十来年。
到了武修这里就只有三五年。
这还得是郎小八这种七流以及七流以下的武修。
到了七流以上一般的马就没法骑了。
身材太高,坐上去两只脚拖在地上。
也过於沉重,一般的马驮著他们根本跑不起来。
所以匠造畜中的匠造马,实际上是为了这些武修准备的。
马车在成內的速度还算慢的,一出了城,这两匹匠造马便彻底撒开了四蹄。
后面的郎小八等人,需要將马腿掛上了字帖才能跟得上。
两匹匠造马力大无穷,这一跑起来,只觉得身后的马车轻若无物!
便以为是自己又变强了。
一边飞跑一边畅快的发出一声声嘶鸣。
后边的“美梦成真”的车厢內,便响起了一阵乐曲声。
它俩很开心,“美梦成真”也很开心。
这是两个傻的,好捉弄。
整个队伍全速衝刺,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在队伍的后方,大福拼命地追赶著。
它甩开两只大脚蹼,叭叭叭的狂奔一阵,然后被甩下的更远了,就猛地一拍翅膀,腾空滑翔一段,追近了些就落下来,又在地上“叭叭叭”一阵。
直把大福累的直吐舌头。
已经万分后悔:应该带著大雁姐姐们一起出来的。
那样的话,福爷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天上,被大雁姐姐们带飞了。
好在是占城码头不算远,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赶到了。
占城码头每日都很繁忙,有几百艘船等著上货、卸货。
还有渡船每日在两岸往返几十趟。
以往码头上泊位拥挤、栈桥十分抢手。
但是今天,不管那些排队的商船多么的焦急,却始终有一座栈桥空出来,停著一艘快轮船。
眼看著快到中午了,还有些没装上货的商行急了。
有个商队的大管事找到了运河衙门的一个大档头,言语中带著几分威胁:“我们东家乃是顺化城运河衙门的监察使尤大人,今日这批货,必须要在三天內运到黔省,若是耽误了时间,別说是你,就算你们河监大人也担待不起!”
大档头头皮发麻。
运河衙门各地的监察使品级不算很高,但是权力真的很大。
的確是连河监大人也得罪不起。
他忙点头哈腰道:“您稍待,小的去协调一下,挤出一处地方来,儘快给您装船。”
但那大管事指著快轮船那边道:“还协调什么?让那艘船先让开——”
“这—”大档头为难。
“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去找你们河监!”大管事塞给他一块腰牌:“这是我们尤大人的信物,河监会知道该怎么做!”
旁边却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乖乖滚到一边去,当狗的不要给你家主子招祸!”
大管事勃然大怒,猛转身看去一一立刻脸色大变,哆嗦了一下,乖乖的收回那腰牌,灰溜溜的钻进了旁边排队的人群中去。
都在排队的货商们轰然大笑起来。
那呵斥了大管事的人,穿著一身特殊的衣袍,和锦衣卫有些类似,却又有些不同。
在南交趾一般人可能不认得,但这些商行的管事们走南闯北,却是知道,这是“皇城司”的官服。
而这一位从官服上来看,乃是皇城司的一位千户。
皇城司乃是当今天子於二十年前成立的。
直接听命於陛下,乃是真正的天子爪牙!
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其权势却早已经超过了锦衣卫和东西两厂。
河监大人就跟在这位千户的身旁。
便是没有这位千户大人出面,河监大人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办,绝不可能按照大管事的意思,將那艘快轮船挪开。
那可是给许大人准备的。
正在这时,有运河衙门的衙役飞快跑来:“到了到了———”
在他身后,许源的队伍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速度放慢下来。
千户已经看到了身穿掌律官服的许源,便侧首询问河监大人:“验明身份。”
河监大人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之后,躬身道:“没有问题,来人正是许源。”
千户一挥手:“登船!
那艘原本平静的快轮船上,忽然就从舱门中衝出来一大批衣甲鲜明的皇城司校尉。
整齐的从甲板上做两列,一直排到了栈桥上。
这肃杀的阵势,立刻镇住了码头上的所有人。
那些闹哄哄乱糟糟的队伍,顿时鸦雀无声。
刚才还在嘲笑大管事的眾人,也全都禁声缩著脖子做大雨下的鹤鶉状。
许源下了马车,千户上前抱拳:“许大人,在下皇城司赵北尘,奉命来迎接大人入京!”
他侧身让开路,伸手一比:“大人请!”
许源点点头,快步上船。
一行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便是连他们的马车、马匹也都非常迅速地登船。
等他们都上船之后,两列皇城司的精锐校尉,也迅速收队。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功夫,那快轮船船头雕刻的昂扬兽口中,便轰隆一声喷出一团巨大的黑烟,二十丈的大船离开了码头,逐渐开始加速。
河监大人带著自己的全部属官,一直站在岸边,拜送许大人。
直到他们去的远了,河监大人才带人返回衙门。
码头上一直著的眾人,这才轰的一声炸开了。
“那位大人是谁?好奢遮!居然有皇城司千户护送、河监大人送行!”
“他你都不认识?占城署的许大人!”
“许大人?祛秽司掌律?不至於吧———”
“你根本不了解许大人在占城的分量!”
便有许多的少年郎,在这个午间,站在烈阳下目送那快轮船在滚滚大河上逐渐远去,直至视线所不能见。
心中满是憧憬和羡慕:大丈夫正当如此,才不枉来这样世间走一遭啊。
然后这些少年郎中,便有一大半,被身后的老辈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去干活!”
“休要在心里胡思乱想,白日做梦!”
“乖乖跟老叔跑船,攒些银子回家娶个屁股大的好媳妇,生一窝小崽子,许大人那样的人物,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於是远大的梦想,顿时被打回了凡俗的尘埃中。
那样的人物,终究是可见不可及的啊。
船上,个人的舱房早已经被安排好。
许源住的是船头最高处、最好的一个房间。
便连郎小八等人的舱室也都很不错。
赵北尘千户的地位,实际上在皇明整个官僚体系中,是要高过许源的。
甚至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但赵北尘却將整个船上最好的房间安排给了许源。
甚至许源的房间两侧,还专门留出来两个稍小一些的房间。
这是赵北尘专门给许源的侍女和亲隨准备的。
可是许源上船来,却没有带任何下人。
赵北尘颇感意外。
“许大人—不用人伺候吗?”赵北尘问道。
许源摇头:“没那个习惯。”
若是皇明那些文修官员们,听了许源这回答,必定会在心里鄙夷:出身低微。
但赵北尘乃是行伍出身,却是对许源这样的做派十分讚赏。
想了想,赵北尘说道:“那在下就住在许大人左侧的这一间,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隨时喊我。”
“好。”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还没来得及更深入交谈,甲板上已经传来了一阵喧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