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源不动声色的喝完了粥,放下碗来擦了擦嘴。
又见魏刚已经吃完了,便微微一笑道:“魏大人,想不想先惩处了这码头上的蛀虫,斩断懺教在黔阳府的触手?”
魏刚一愣,道:“这里是黔阳府……”
这里不是南交趾。
昨夜一战,魏刚已经看出了许源实力极强,手下个个不俗。
他虽然没听过许大人的名头,但只看这些精兵强將,也知道许大人在南交趾绝非普通的掌律。
若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魏刚相信许源能给懺教一个教训。
但这里是黔阳府,正州这边又常对交趾、高丽、扶桑等这些新征之地有些歧视。
魏刚觉得便是在这里揭发,运河衙门中有人和懺教勾结,黔阳府上下多半也是不加理会。
何必自討没趣?
许源却已经起身来,笑道:“魏大人静观其变便是。”
许源一挥手,手下眾人立刻跟上。
一行出了客栈,许源便往黔阳府城內去了。
路上,许源对周雷子说道:“来的时候,咱们在黔阳府码头上,被本地官员热情接待,这回来了总要去拜访一番,才不算失了礼数。”
周雷子一下就明白了:“大人,您这是要去找布政使大人告发?
可您不是跟属下说,黔省布政使他们,是因为畏惧皇城司,才高看咱们一眼,別当真……”
许源朗声一笑,道:“那就再教你一回,有时候可以扯虎皮拉大旗!”
周雷子眼睛一亮:“当真?那属下也可以……”
许源却又毫不客气的打断道:“你不行。”
周雷子顿时霜打的茄子。
但也明白大人的意思。
想要这么做,得是大人这身份。
他周雷子自己来了,便是想要借著皇城司狐假虎威,人家也不会信他。
魏刚则是一脸茫然:到底什么意思?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让魏刚更茫然了。
许源带著人到了承宣布政使司,通报了姓名之后,竟然真的受到了布政使大人的接见!
即便是魏刚自认刚正不阿,见了这一省之地的最高长官,也是有些敬畏的。
他之前只是个知县,跟人家差距太大了。
却见许大人与之交谈,不卑不亢,甚至说起了昨夜的事情时,言语间还多有指责。
但那位布政使大人,非但不恼怒,反而一改先前不冷不热的態度,起身来向许源抱拳一拜:“许老弟,这份人情,老哥哥我记下了。
你们且在此处稍坐,老哥我现在就去处置了这些害群之马!”
而后布政使大人便雷厉风行,只用两个时辰,就跟运河衙门勾兑完毕,將码头上的一个副使、以及十数个中低级官吏下了大狱。
黔阳府这边,也有相应的衙门,四五名官员,因“缉捕不利”的罪名被摘了乌纱帽。
府城中的祛秽司、山河司,又捣毁了两处懺教的秘密据点。
许源在黔阳府耽搁了一天。
暗中吩咐於云航:“你別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去上沙县,好生查一查懺教的事情。”
第二天和魏刚一同坐船南下的时候,布政使大人亲自来送行,暗中送了两只箱子上船。
魏刚如在梦中。
布政使大人感激许源给了机会,没有直接把事情捅给皇城司。
事情到了皇城司那里,陛下也就知道了。
陛下刻薄寡恩,但陛下是整个天下最希望皇明好的人。
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凡知道了,一定会重办此案。
布政使大人必然会被押回北都听候发落。
布政使大人也不知道许源跟那位赵北尘千户的真正关係。
但他不敢赌。
所以跟运河衙门商量了一下,迅速地推出来了足够分量的替罪羊。
等船离了码头,许源才对魏刚细致的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魏大人心中五味杂陈。
许大人是使了一些手腕。
但也的確惩处了那些蛀虫。
未经全功、却也比他魏刚束手无策强了十倍不止。
他不免生出一种:怎不让本官早些遇到许大人的感慨和遗憾。
他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
此时想的全是,若是在上沙县的时候,本官身边有许大人,哪里会那般憋屈?
最后被明升实降,赶到了交趾去!
他不免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但此时心態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到了占城,凡事要多跟许大人商议。
知府乃是一地主官。
若是论起来,不管是祛秽司、山河司还是运河衙门,在朝廷里的品序中,都要低於知府,算是知府的下属。
许源救了他一家性命,他心怀感激,想著日后跟许源同城为官,对他多些照拂。
今日之后……就绝不会是这等心思了。
而是想到:许大人有此等手段,以后本官遇到难处,要多跟许大人请教。
魏刚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从上沙县出来后,便明白自己以往那种作派,在如今的皇明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