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摇着桨回到了大船之下,仇落把船并在大船边上,轻轻一声磕撞,小船停了下来,刚好能避住雨。他们返程得算早,其他船只都还稀少,仇千水还没回来,仇落扯住荆堂主说了今天的事情,就任他们去忙碌。
几人并肩坐在小船里,雨丝这时候是清凉,雾气这时候是调皮,小船摇摇晃晃,整副身心都是劫后余生的轻快。
“朱兄,朱兄,你说那水主的脑袋真的两层楼大吗……那,那眼睛岂不是车马一般?它就一点儿没想害你?”仇落一路上把着他的腕子几乎没有放开,兴奋得嘴上不停,他对裴液的钦佩与好感一路飙升,简直连小七都没再看过。
“它原想害我,被我大喝一声震住,就转身逃窜了。”裴液盘着腿,笑道,他身上衣服才是尽湿了,但不能暴露真气,有小七在也不好脱下,就只好一点点地拧,“你们知晓我喊什么?”
几人都知他扯,但仇落很配合:“喊什么?”
“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裴液并指一伸,“然后它就被吓跑了。”
仇落哈哈抱拳:“原来是新亭侯威名。”
所谓磨难见真情,船上几人距离都近了许多,赵宝从边上凑过来,茫然道:“张翼德是哪路神仙?”
裴液肃容:“赵宝,咱们虽是打鱼人,平日也得多读史书。”
赵宝羞愧摸了摸头,更觉和这位朱六兄弟差距甚远——岂有如此文武两全之人?
小七倚着桨杆直笑,裴液探头瞧她一眼,道:“你笑什么?我英勇下水引开水主,救了你一命,怎么一路上也不见你道谢?”
小七微微睁大眼睛,瞧着他:“你要什么道谢?”
裴液早有准备,道:“一会儿私下聊聊。”
小七笑,瞧他:“唉,你现在都是这样约女孩子的吗?也难怪惹恼了人家,为情所困了。”
“……”裴液越确定她就是仙人台安插的棋子,也不接话,伸展了伸展腿脚,仰头去瞧船上。自从他们递上消息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目前还不见任何反应。
“唉,你们……明天还出船吗?”赵宝忽然探头道,“我,我不想再做这差事了,银子也不要了行不行……莫笑我胆小。”
“当然不做了!都遇上水主了还做什么,真差咱们这一条船吗?”仇落高声道,“我也不做了,但银钱照发——不,十倍!都是要命的差事,我到现在腿还软呢!”
船上都笑,但几个后生还是连忙摆手:“十倍可不行,那也太……太多了。”
如此奇遇,劫后余生一趟,其实几人是觉得真不虚此行,回去后讲述起来,一定是整个村子的红人,至于银子……也不是真不想要,但十两确实一下超出到令人惶恐的地步了。
仇落笑道:“就得十两,每人十两!而且今夜都上船,我宴请诸位,好酒,不醉不归才——”
他回过头来,嗓子忽然噎住,整艘小船都寂静了。
雁坞坞主回来了,他从大船落下来,正立在他们船头,连一丝摇晃都没有激起。这位水豪脸上落拓且苍白,散发和衣衫都湿哒哒的,他没什么神色地看着他们,好像疲劳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