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裴液是当世唯一一个体验到的人。
他在第一时间就吐出血来,经脉如同不堪重负的堤坝,四处决开,咆哮的真气冲进筋骨肺腑之中。
这时候裴液好像隐约清楚了为何八生就是经脉树的上限,盖因人类的躯体只能承受这个量级的真气。
裴液已称得上根骨拔群了,经脉极为开阔,真气流转畅通无碍,但还是在这场海啸面前尽数崩破。
一瞬间裴液要停止这场进食,乃至启用袖虎烧去这些分叉出来的枝桠——禀禄什么时候都能进食,没必要遭受一次重伤。
但下一刻禀禄第一次探出了丹田。
它向上延伸,裴液第一次得到它时就觉得它像自己一个新的器官,如今这器官迎来了一次新的生长,它从丹田出发,与经脉末端完成了一次融合,然后从这里开始,整副经脉都迎来了一场淬炼。
磅礴的真气摧枯拉朽般为自己闯出一条通路,禀禄生发而出的千丝万缕就沿着它的路径重新构建。
勾起一切断开、崩裂的经脉,把自己融入进去,就如将铁锻造为钢。当第二轮真气咆哮着涌来时,这副新的经脉已经从容应对。
裴液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脱胎换骨”。
大鼋化成的清泉仍然在丰沛地涌入,禀禄汲取的速度也同时翻了一倍,五百一十二条经脉茁壮生长,但在这个数量级的分润之下,一只大鼋已不再带来质的变化。
禀禄停下了增长,开始优先修复他的伤体,裴液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剧烈地喘息着。
李西洲攥着他的腕子。
“还好吗?”
裴液仰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递给她一个应答的眼神。
来到八生之后他已觉得体内真气前所未有地雄厚,他在下三境和中三境待了数月,纵然每一次提升都倍于前番,但无非从细流变成小溪,七生、八生之后他第一次感觉丰沛的真气汇成了河流,再回想一生时那细细的一条,才知晓上二境的修者与前面差距多大。
但那也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就如柳镇后流过的那渭水的支流。
而如今他的体内纵然不是海啸,也非得是黄河在入海口时的气势才能比拟了。
浩荡的奔腾。
裴液盘坐了一刻,身体渐渐缓了过来,痛意还残留在身体里,但他已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这副身躯强大起来了。
“九生了。”他站起身来,朝身旁的女子笑了一下。
……
想把整座蜃境游完毕竟不可能,如果将之视为一个国度,那么两人至少大略逛完了国都。当二人回到蜃龙之首时,一切依然是安静的样子。
鲛宫遥望像一只精致美丽的庞大水母,如在飘动,苍老的蜃龙之角生长在两旁,冷硬如铁。
“这个就一直放在这里吗,你不收回去了?”
见罢了蜃境的瑰丽多彩,这里的苍阔令人心休憩下来,两人并排坐在一根低矮的角枝上,细小的鱼从脸边游过,头顶繁枝仿佛遮蔽天空的大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