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喝彩陡然就翻了几番,剑者们与平日擂台下激动助威的观众们自然不同,但正是手里酒杯握在半空,目不转睛地看着时,忽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之音调才最富感染。
二人在池上互为对手,彼此之间也已十分熟悉,一番比试之后王守巳剑差一招,笑叹一声认输,引得东南剑派唉声叹气,西南剑派大声喝彩。
宁树红立于池上,这潇洒的女子背剑在后,接着又胜了点苍【金翅】沈冲、太行【松下孤剑】席令阳等连续五人,剑艺一时真正技惊四座,几乎引动了开宴以来的第一波高潮,使得峨眉之名大放异彩。
但胜罢第五人后宁树红不再接敌,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垂剑正容,朝着中央六席认真行了一礼。
道:“陈泉真传,宁树红剑上有一困厄斗胆请教。”
陈泉看向她。
“自习剑来,我由来以直感御剑,追求与剑冥合、命剑合一,由此而十往九利,譬如方才。但自去年入神京以来,几番遇见无论如何不能得胜之剑者,证实我剑道修行之浅薄。然而回视自身,却始终不知由何而前进。”宁树红道,“即便不停学剑、练剑,似乎‘我’永远总是‘我’,始终看不见更上一层是什么,久闻北海幽都钻研命剑,不知能否有所指点。”
园子中微微一静。实际上,这个问题听懂的人都并不多。
陈泉倒是一反冷淡常态,默然片刻:“宁真传抬举,互相讨论而已。我刚刚瞧你用剑了,极敏而锐,确实是性命之剑。照你所言,你是陷于‘我难胜我’之境了。”
这个回答听懂的人更少了,园中渐渐全静下来。
“你知晓何为‘我难胜我’吗?”李剔水望着池上道。
裴液点点头:“树红寻我聊过好几次,她是以命为剑,把用剑交给命感,由此来直接驱使自己的剑。那么她与剑就完全合一,目光永远无法超出自己的剑野。无论如何想,她都会认为自己直感下的出剑是对的,但一次次对的出剑,最终却导致败于对手。想不到怎样才能超越自己,她遇到的就是这个瓶颈。”
裴液当然知晓,实际上,宁树红嘴里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得胜之剑者”,最大的一份就是他,前些天几个月不见,女子再次颇含期待地寻他比斗,她确实变得更厉害了,但裴液一日千里。
最后女子只有再次盘腿抱剑,沮丧而冷幽地盯着他。
陈泉道:“宁真传的用剑法子取径很高,但人之性命,生来而定,剑既系于命,无以高于命。那是没办法的事。贵院有剑赋天成之人,他们若执着命剑,或能臻至世间屈指之地位。但宁真传既无此命,自然总有触到上限的一天。”
宁树红默然片刻:“这我已知晓……陈泉真传可有建议么?”
陈泉想了想:“照本派剑理,所修唯二事,剑上命与魂。魂与命非同,‘我’与命亦非同,用剑时往往需追‘忘我’之境,故无此种瓶颈。但修魂之术是本派秘传……宁真传且试接此一剑如何?”
整个园中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陈泉拔出了案上的剑,轻轻划出一道幽妙的弧线。
他与宁树红相隔十三丈,女子的身形一瞬间被这一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