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杳杳一怔:“哦。”
她停下步子,在石簪雪的相请中在亭中石凳坐了下来,然后看着这白裙的女子领着裴液离开亭子,走进了一旁的水榭里,转过身,关上了门。
鹤杳杳愣了一会儿,从身侧取出了自己的剑册小本,摊在桌上看了起来。
石簪雪和裴液走进来,临池的水榭安安静静,凉风和春阳一同从台上流淌进来,石簪雪的脚步也很轻,她来到池边露台,解开一道纱幔拉起,将酒壶“嗒”地一声搁上了桌子。
转身拨开纱橱取了两只薄盏,舀瓢清水洗了洗,搁在了裴液身前。
“侍者们都到前庭忙碌了,裴少侠莫怪。”石簪雪微微一笑,敛袖为少年斟了酒,方才坐下。
“石姑娘招待,喝白水也甘甜。”
“裴少侠来神京几月,嘴巴变了样子。”
裴液没讲话,垂眼一笑:“这酒石姑娘说只十壶,不会是说给我备了十壶吧。”
“真是疑心重重,除了寥寥几家,裴少侠还在哪里见到了?”
“这半壶是?”
“我和师姐妹喝了一半,心里惦记裴少侠,便卷来相献,不料这样遭少侠猜忌。”
裴液无语而笑:“……石姑娘你喝剩下的,拿来招待我。”
“我又不是对着壶口喝。”石簪雪一双妙目睁大,“那裴少侠别喝了,给你盛盏甘甜的白水吧。”
裴液笑着告罪,遮开了她伸来的手。
石簪雪低头饮了一口,台上微风舒畅。
“这是从天山带来的。正月里挖出来,连酒带壶一同封装,用二百斤碎寒玉埋藏,四千里路运过来,一共三十壶。”石簪雪道,“酒名‘王母留喉’,乃是千金难求的佳酿。近月来赠出去十二壶,今日剑宴又用了十壶,只剩八壶了。”
“……这般珍贵啊。”裴液怔,一口酒刚刚抿下,一时有些心疼起来。
“于神京来说这是难得的珍奇,但于天山,这样的东西遍地都是。”石簪雪将手中薄盏举在眼前,低声,“久闻神京繁华,如今倒觉这座城里见过世面的人也并不太多。”
她的眼睛也如冰似玉,比这精致的薄盏更美,确实如从仙国下来。裴液出奉怀以来,所遇最有仙子之感的女子,正是这位。
裴液顿了顿:“天山高美,我是久闻其名的。”
石簪雪这双清丽的眼忽然挪到了他的脸上,认真看着他。
“那裴少侠可有贪欲野心么?”她道。
裴液握盏在半空,抬眸。
一时安静。
“石姑娘是什么意思?”
石簪雪依然望着他:“自裴少侠取了西庭之心,天山久追芳音,但至今尚未一叙。”
裴液顿了一会儿:“我记得。去年在陇地,天山追寻此神物。后来我自瞿烛身上得到,醒来时已在神京,一直也未收到天山的消息。”
“神京,毕竟不是天山的地界。”石簪雪若有所指,依然直直望着他,桌子很小,两个人距离也并不远,“我想问问裴液少侠,想要做西庭之主么?万里西境,握于一手,珍宝如沙,英才星列……不是皇帝,而是家里的主人。天山也在您的院中。”
她声音很轻,这清丽的嗓音竟然也令人心脏怦然一跳,仿佛清风也会蛊惑人一样。
裴液举盏到嘴边,轻轻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