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远轻叹一声,面露忧色:「陈大人久在西南,有所不知,如今朝中,有些人把持朝政,任人唯亲,打击异己,将朝堂闹得一片乌烟瘴气,真是令人忧心——」
他话语中虽未点名,但指向的无疑是首辅一党。
林宣面带微笑,附和道:「李大人忧国忧民,令人敬佩,陈某初至京城,对于朝堂之事,还不是太了解——」
面对这位清流官员,他态度温和,但始终不做任何表态。
李文远见试探不出什幺,又闲聊几句,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走,管家陈福又来通报,有客登门,这次来访的是吏部员外郎宋逸。
林宣回忆一番,便想起来,此人是首辅一党。
宋逸与李文远的清瘦不同,身形微胖,热情的拱了拱手,说道:「陈大人,久仰久仰,下官就主在前街不远,早该来拜访了,奈何公务缠身,直至今日才得空,还望陈大人海涵。」
林宣拱手回礼:「不会不会——」
双方客套一番后,宋逸的话锋同样转向朝局。
他摸了摸有些圆滚的肚子,说道:「首辅大人励精图治,推行新法,国库日渐充盈,此乃强国之道,有些迂腐之人,不识大体,一味阻挠,实在是误国误民——」
他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随即又对林宣笑道:「陈大人能在西南做出那般成绩,想必是明白人,深知变法图强之必要,日后在京城,你我同朝为官,正当同心协力,为陛下,为朝廷改力才是。」
林宣笑了笑,依旧是只听不说,不置可否,让宋逸一番拉拢之言如同打在棉花上。
送走此人,陈福又出现在林宣面前,无奈道:「老爷,又有客来——」
半日后,林宣回到书房,揉了揉眉心。
这短短时间内,他已接待了三四波访客。
清流党与首辅党的人交替出现,言辞或含蓄或直白,目的却都一样一试探他的立场,并试图将他拉入己方的阵营。
知琴适时地端上茶水,柔声道:「公子,累了吧,喝口参茶。」
林宣接过茶杯,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目光幽深。
京城这潭水,果然深不可测,他如今就像一块突然落入水中的饵料,引得各方鱼儿都想来咬上一口。
但他很清楚,自己绝不能倒向任何一方,一旦站队,就等于卷入了党争的漩涡,再难脱身。
府中这些丫鬟下人,看似听话,实则不知道哪个是陛下的耳目,靖夜司的身份特殊,独立于朝堂党派之外,只听命于皇帝,作为皇帝,他定然不会希望林宣在两党之间站队。
林宣本打算洗个澡休息,司棋从外面缓步走进来,说道:「公子,闻人姑娘拜访。」
知琴看向林宣,轻声问道:「公子,今天太晚了,用不用奴婢告知闻人姑娘,就说您已经休息」
林宣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就不见了。
但闻人月的话,还是见一见吧——
林宣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来到前厅。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静立厅中,她依旧是一袭素雅长裙,身姿挺拔如竹,给人的感觉,如同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但林宣很清楚,这不过是她的表象。
与她熟悉了之后,才能感受到她的面冷心热。
林宣拱了拱手,语气平和:「闻人小姐。」
闻人月微微颔首还礼,声音清冷如旧,「白天你的客人太多,只好现在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尔。」
林宣微笑道:「不打扰。」
两人分宾主落座,知琴与司棋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厅内只余他们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安净。
闻人月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京城与西南风物气候诧异颇大,陈大人初至京城,可还习惯?」
林宣笑了笑,回应道:「尚可,只是不如西南自在。」
闻人月目光注视前方,平静说道:「靖夜十六卫,权柄深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当然不可能有自在——」
空气安静了片刻,闻人月犹豫片刻,语气稍微放缓,问道:「这段时间,青鸾和阿萝,可还好」
时至今日,她仍然觉得她亏欠青鸾和阿萝许多。
若不是她非要林宣去播州,她们现在,应该会很幸福吧?
林宣微微点头,说道:「她很好,田家如今是西南皇商,事务繁多,田姑娘虽然忙碌了些,但-切也还顺遂,阿萝姑娘——」
说到阿萝时,他语气顿了顿,说道:「她已经离开了播州,至于去了哪里,我便不知道了——」
闻人月又问道:「听说,是你建议朝廷,让田家成为皇商的?」
林宣并未隐瞒,说道:「皇商给安家和宋家,无异于养虎为患,田家是最合适的选择。」
闻人月看向他,说道:「青鸾是我好友,皇商之事,多谢了——」
林宣道:「闻人小姐客气,本官只是为朝廷着想。」
闻人月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幺,开口道:「夜色已深,不便多扰,告辞。」
林宣站起身,说道:「闻人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