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船舱卫凌风也没再装狠,总不会真跟这眼盲的小丫头没完没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替玉麟兄管教一下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罢了。
甲板上,江风漂冽,带着浓重的水汽。
卫凌风走到船尾,动作麻利地引燃了炉火,煮起了茶。
船舱内,浑身湿漉漉的姜玉珑半天才换好衣服,她摸索着打开舱门,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
卫凌风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习惯性地伸出手一一目标明确,又是她的后衣领!
都快条件反射了,姜玉珑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猛地一缩脖子,小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做好又要被摁下水的准备。
但这一次,卫凌风只是将她提到了火炉旁边一个避风的位置坐下,距离那温暖跳跃的炉火只有哭尺。
「坐这儿烤烤火。」
语气平淡,全然没理会她先前的巨大反应姜玉珑惊魂甫定,屁股接触到冰凉的甲板才稍微回魂。
巨大的屈辱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发酸,却不敢声,只能把脸埋得更低,默默伸出冻得微红的小手,尽可能靠近那温暖的火源。
卫凌风将煮好的热茶送到她手里:
「喝这个。」
姜玉珑其实并不喜欢喝茶,觉得苦涩寡淡,远不如平日里在家喝的甜丝丝的花露或蜜水。
但想起灌进肚子里的那些浑浊刺骨的江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捧起碗,乖顺地小口啜饮起来。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体内残留的寒意,虽然依旧不如甜饮美味,但比起那冰冷的惩罚,简直是琼浆玉液。
她甚至觉得,这恐怕是生平喝过的最好的一碗茶了。
看着她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卫凌风却似乎还不满意:
「把你从那些匪徒手中救下来,还给你煮茶喝,连句感激都没有吗?
姜玉珑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忽闻此言,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得她一哆嗦。
但也顾得不那些,慌忙擡起头,凭着感觉朝着卫凌风声音传来的方向,语速飞快道: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生怕自己说慢了,又被扔江水里。
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被绑匪绑票,虽然可怕,至少吃得好穿得好;好不容易等来救星,结果被灌了一肚子又冷又脏的江水,最后还得抢着说谢谢—
看她彻底老实下来,像被驯服的小兽般,卫凌风才随意开口:
「你这眼睛是怎幺盲的?」
姜玉珑环抱着膝盖,湿漉漉的秀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声音没了之前的骄横:
「是是十岁那年,有仇家闯进府里报复爹爹,混乱中,不知是谁撒了药粉迷了我的眼晴然后就看不见了,看过许多名医了,都说没法子。」
卫凌风心下了然:
难怪养得这般刁蛮任性,怕是她那老爹,把这失明的帐算在了家族恩怨头上,一心想着加倍补偿这丫头。
既然知道缘由,他便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起眼前的关键:
「现在说说,你是怎幺落到那群水匪手里的?」
姜玉珑仿佛又想起了被掳时的恐惧,小声道:
「我们来离阳城寻薛神医看眼晴,回去的路上,就被他们劫了。」
「姜家这幺大的家业,出门难道就没带几个像样的护卫?」
卫凌风眉头微皱,这不合常理,姜家作为云州首富,掌上明珠出行必然前呼后拥。
「我我也不知道呀。」姜玉珑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空洞的目光茫然地对着虚空:
「往常都有不少护卫跟着的。可那次爹爹刚好不在家,带走了家里好些好手加上薛神医太难寻了,好不容易打听到踪迹,我是临时赶过来的,所以可能给我安排的护卫安简单了些吧—
她像是急于为家里的疏忽开脱,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应该就是碰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