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温柔地接纳了他,包裹了大部分冲击,但也清晰地印出了一个张开四肢、呈现「大」字形的人体轮廓。
只有高高翘起的靴子尖和那被雪沾湿的额发,在淡橘色路灯下微微晃动,诉说着当事人的懵圈和狼狈。
脑子里瞬间闪过某个同样被秦莞这小疯子用类似招式放倒在大院活动室垫子上的童年片段—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这丫头,专攻下三路「哈哈哈哈哈哈一一!!!!」
秦莞一击得手,迅速跳开,站在几步之外,指着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吴楚之,毫不淑女地开怀大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冬夜雪中回荡,清脆又动听,
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臭楚楚!让你再犯贱!让你再耍我!哈哈哈—吃雪去吧你!」
吴楚之躺在雪地里,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被街灯染成淡橘色的飘雪夜空。
屁股和后背被摔得生疼,雪水也让他狼狐不堪,但看着秦莞笑得那幺开心那幺肆意,那点疼和模似乎也不算什幺了。
这小疯子·真是越来越「坏」了。
「好你个秦小莞你等着!」
他一个鲤鱼打挺一一没成功,动作略显笨拙地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气呼呼地指着秦莞,
「今天不「收拾」得你哭爹喊娘,我吴字倒过来写!」
秦莞才不怕他这色厉内茬的威胁,朝他做了个鬼脸,
「来呀来呀!谁怕谁!臭楚楚!」
话音未落,吴楚之已经怒吼着冲了过来!
秦莞尖叫一声,转身就跑,笑声像断线的珍珠撒了一路。
两人在杏坛路空旷的街道上,在落雪中,你追我赶,互相放着毫无杀伤力的狠话,活脱脱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有种别跑!」
「你追我啊!」
「秦莞!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略略略!抓不到抓不到!」
「看我今晚不让你哭着求饶!」
「怀!臭流氓!」
路灯将两人打闹追逐的身影拉得老长,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深浅浅、纠缠凌乱的脚印。
这就是秦莞理想中的恋情。
不仅要甜到掉牙,还得贱到心肝颤才行!
这充满了烟火气、幼稚鬼气和浓浓甜宠气的画面,让周围那些被迫连续吞下多份豪华狗粮的围观群众,彻底酸麻了。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松软的雪地里跋涉,互相甩着毫无威力的「小石子」雪球。
路过那家总是开到深夜的小书店时,温暖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照着里面整齐的书架和一两个安静阅读的剪影,门口挂着的铜铃铛被寒风吹得轻轻摇曳,发出细微、悠长的叮咚声。
旁边贴着期末复习资料列印优惠海报的复印社已经关门,但橱窗上的巨大彩色字体在雪夜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一一「列印它千遍万遍,及格就在眼前!」
空气中,除了雪后的清冽,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路过一个小烧烤摊时散逸出的、被寒风稀释的孜然焦香。
这条熟悉的杏坛路,在雪夜的包裹和两人的嬉闹追逐下,剥离了白日的嘈杂学业气息,褪去了购物美食的商业氛围,只剩下纯粹而幼稚的生机勃勃。
终于闹够了,也跑累了,两个大龄「儿童」气喘吁吁地站在路口对视着。
雪花落满他们的肩头帽檐,彼此眼中却只有对方因奔跑和打闹而鲜活红润的脸颊,和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因对方而存在的纯粹快乐与爱意。
什幺主母身份,什幺公众形象,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楚之笑着向前一步,伸出手:「回家?」
秦莞微微喘息着,脸上的红晕比晚霞更盛,用力点了点头:「嗯!」
她伸出冰凉的手,用力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十指紧扣。
雪夜静谧,只有靴子踩在新雪上发出的、规律的、略显疲惫却异常和谐的「沙·沙喀—」声。
十指紧紧交扣,紧密无间。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温暖干燥,而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她指尖由冰凉逐渐被自己悟热的温度,以及脉搏同步的轻快跳跃。
雪片安静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瞬间融化成一滴微小的水痕,又被彼此的体温蒸腾掉。
他微微侧头,余光警见她被雪花打湿的浓密睫毛轻颤,脸颊上运动后的潮红尚未退尽,鼻尖小巧,微微翁动。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方才的打闹喧嚣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浸满心房的、饱胀而宁静的暖意。
吴楚之动了动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廓,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刚才在雪地里躺平的郁闷和那点微不足道的疼,早被这份宁静的暖意熨帖得无影无踪。
两人肩并肩,拖着稍显疲惫却无比满足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他们那个小小的、只属于两人世界的「觅园」走去。
身后的喧器嬉闹被渐渐拉远,被漫天雪幕温柔覆盖,
只有两人握紧的手,指间的依恋,如同冬夜里不灭的灯火,静静燃烧。
熟悉的路口拐角出现在视野中。
「觅园」那小巧的轮廓静静聂立在街道尽头,像一个温暖的港湾。
小院的门廊上方挂着的两只仿古竹编灯笼,此刻正散发着柔和朦胧的暖黄色光芒,在纷飞的雪花中执着地摇曳着,为夜归人照亮了最后几步路。
暖黄的灯光透过蒙着一层薄薄水汽的玻璃窗,隐约勾勒出里面温馨熟悉的一角。
四周很安静,只有他们脚下踏雪归家的声音。
那灯光如同一个无声的召唤,驱散了所有冬夜的寒意和疲惫,将他们缓缓牵引向只属于两人的、温暖安宁的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