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分别之际,耶律南仙不着痕迹地看了萧瑟瑟一眼。
看见耶律南仙这个大有深意的眼神,萧瑟瑟什幺都没有说。
只是,在与三位契丹公主分别后,萧瑟瑟又折返了回来。
还是刚才那个房间。
只不过五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两人再各自坐好了之后,耶律南仙说:「若无文妃斡旋,我岂能当上西夏皇后?」
萧瑟瑟悠悠地说:「那你是谢我,还是恨我?」
想到她刚嫁到西夏当上皇后,西夏就灭亡了,耶律南仙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涩,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复杂情绪,仿佛是对过往命运的无奈,又似对眼前的萧瑟瑟难以言说的感慨。
轻轻摇了摇头,耶律南仙对萧瑟瑟说:「自是谢你。昔日,你殚精竭虑,皆为我大辽社稷计,亦欲全我之愿。然天道无常,造化弄人,西夏之覆灭,实非人力所能预料。且孙膑善谋,犹有马陵之失;诸葛多智,难挽汉室之倾。此等兴衰荣辱,岂独系于一人之智计?又且天下大势如江河奔涌,其间诡谲变幻,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难尽窥天机,何况你我两个女子?」
萧瑟瑟听言,轻轻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茶杯,仿佛那温润的触感能抚平她心中翻涌的波澜。
过了好一会,萧瑟瑟才说:「公主错矣,辽主实非良主,他耽于畋猎,溺于酒色,朝堂之上奸佞当道,大宋崛起之时,却犹作燕雀处堂之态,不积极联夏以保我大辽。今西夏已亡,我大辽已败,割地赔款和亲,方暂保社稷不失,江河日下。今日之势,非天道,实人祸也。」
耶律南仙也知道,萧瑟瑟作《讽谏歌》、《咏史》二诗讽耶律延禧疏懒国政,反遭耶律延禧厌弃,将还怀着孕的她送给赵俣出气,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不是轻易能化解的。
耶律南仙眼珠一转,挑拨离间道:「我记得我离开辽国时,你怀有陛下龙种……此子……」
胡人打草谷抢到孕妇,通常的做法就是故意让孕妇落马堕胎,耶律南仙以为萧瑟瑟也有这样的经历,想以此激发萧瑟瑟的仇恨。
不想,萧瑟瑟却说:「生下了。一个女孩。我给她取名余里衍。」
『呃……』
耶律南仙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她真有些意外,赵俣能让耶律延禧的种活下来。
沉默了一会,耶律南仙才又开诚布公地劝道:
「犬守寒门,终无弃主之念;儿栖陋巷,岂生憎母之心?昔者,《诗经》有云「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故土之恩,血脉之亲,纵历沧海桑田而不可易也。」
「陛下虽偶有失策,政令或有乖谬,然宗庙社稷之重,山河故土之思,岂因君德之微瑕而轻忘哉?」
「昔管夷吾囚于鲁而思齐,伍子胥奔于吴而念楚,纵身遭困顿,犹怀故园。今观我辈,食大辽粟米而长,沐北国风霜而壮,毡帐穹庐育我躯体,胡笳羌笛铸我魂魄。纵使庙堂之上政令失当,边塞之间烽烟不靖,亦当效精卫衔石填海之志,慕杜鹃泣血归乡之情。」
「昔卫懿公好鹤失国,臣民犹冒死护驾;楚怀王信谗误邦,屈子仍投江明志。家国之重,岂在一时兴衰?当效犬马之诚,竭股肱之力,令危局转安。若因君上之失便生怨怼,弃祖宗之业如敝履,与背恩负义之徒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