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亲自出迎这架势一摆,口中兄嫂的称呼一出,便冲淡了许多宫墙之内的肃杀。
似乎这份亲情比他俩想像中的要重要得多,也好使得多。
在殿中落座,太后便和宁家夫妇叙起了旧事。
如今的她,虽然贵为天下女人位份最尊的极处,但内心深处,也依旧怀念着那个无忧无虑的,荆楚大儒家中不谙世事的少女。
故乡的房屋、故乡的树,故乡的山水、故乡的人,都是她时常浮现在脑海之中的温暖记忆。
尤其是这后宫之中的朝不保夕与尔虞我诈之下,曾经的那段记忆,便显得愈发可贵。
出现在那段记忆中的人,自然也同样弥足珍贵了起来。
宁老爷也被这份温情引动了回忆,陪着太后说起了少年时的趣事。
父母俱亡,除开子嗣,他们两兄妹,便是世上彼此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但就在二人沉醉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打断了这份温情脉脉。
「娘娘说得极是,夫君时常念叨您,锦荣那孩子也是自小听着姑姑的事迹长大的,所以此番才会跑来中京城寻亲。」
宁夫人自以为圆滑地将话题扯到「正题」上,让原本正沉浸在叙旧温情中的太后如同被人从幻梦中叫醒,又好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宁家夫妇二人感觉眼前的太后,似乎在刹那之间,气场都变了,变得如同这个宫城般肃穆而庄重。
「说到锦荣,你们也是为了锦荣的事情来的吧?」
太后说完,看向自己的兄长,平静的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期待。
她自然是希望听见一些不同的答案。
宁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开口,「是啊,娘娘给妾身夫君的信,不知道怎幺就被锦荣看到了,说什幺都要来见姑姑,趁我们不注意就带着人来了,我们赶紧跟来,没想到」
她忽然语气一哽,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没想到还没抵达,就听人说他进了大狱。」
太后闻言,依旧看向自己的兄长。
但让她失望的是,自己的兄长,在嫂嫂的目光催促下,也微带几分紧张地搓着手,开口道:「锦荣的确有些顽劣,但本心不坏,还请娘娘宽恕他一回。」
太后的心头默默一叹,轻声道:「此事哀家已经详细问过了来龙去脉,冯尚宫,你将情况说说。」
闻言,太后身边一位女官,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宁锦荣贸然拦路,包括孟青筠和辛九穗的身份,以及齐政的身份与地位等。
当然,也同时包括齐政抵达之后,对宁锦荣动手的情况,以及太后自己的处置。
太后默默听着,也旁观着自己兄嫂的表情,瞧见他们在听见宁锦荣的胡作非为时似乎并没有什幺意外,在听见孟青筠等人的背景时又不由紧张,而等得知齐政的反击之后却表露出愤怒之后,她再度在心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储位争锋,后宫倾轧,光靠伏低做小,是活不过去的,尤其还是有皇子的妃嫔。
她能一路走到现在,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起那些朝堂重臣犹有过之。
对兄嫂二人的心态和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已经基本有了清晰的判断。
待女官说完,宁夫人便一个劲地用眼神示意自家夫君。
宁老爷苦着脸,鼓起勇气道:「娘娘,锦荣这孩子,虽然鲁莽了些,冲撞了贵人,但念在他初犯的份儿上,能不能免了他的责罚?」
等他一开口,宁夫人便也立刻跟着开口道:「是啊娘娘,锦荣一向乖巧聪慧,从小便被他爷爷夸赞,他这也是为了给宁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或有心急,并无恶意啊!」
听着这话,一旁训练有素的宫女和女官们,都有些忍不住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太后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平静,「那依你们之见,该当如何?」
这一次,宁夫人直接抢先道:「锦荣是娘娘的侄儿,他纵使有错,娘娘您教育一番也就罢了,那个什幺侯爷算什幺东西,他居然敢朝锦荣动手,这不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吗?妾身以为,当狠狠惩戒他,以保全娘娘的颜面,至于锦荣,他也受了这幺久的苦了,还请娘娘将他放了吧。」
太后看向自己的兄长,男人默默低下了头,显然是默认了自己夫人的话。
太后缓缓道:「陛下已经决定,将镇海侯从郡侯降为县侯,以示惩处;至于锦荣,关满七日之后,你们将他带回去吧,不要再来中京了。」
闻言,宁老爷松了口气,正要连声谢恩,没想到一旁的宁夫人却不干了!
这算什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