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夸张地说,如果齐政此行的目标只是掌握杭州城的权力,他现在只了不到半月,就已经做到了一大半了。
也就是此番双方角力的核心并不在杭州一城的归属,否则自己已经可以投子认负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智计卓绝也就罢了,偏偏手法还老练,心性还过人。
不仅能锐意进取,还能行止有度,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什么度合适。
就比如在方才逆风翻盘之后,他没有要求诛杀谭勇满门甚至九族,显然是想要以此来减轻将来那些可能的敌人的抵抗之心。
我只杀当事人,不会累及宗族,你们切莫冥顽不灵,狗急跳墙。
又比如在俞翰文在皇命之下不得不离开后,他没有过分为难杨志鸿等人,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核心目标并不是单单掌握一个杭州城。
去折腾这些人,哪怕让他们彻底臣服,也于事无补。
而从这些来看,齐政此行的目的也已经彻底明确了:就是冲着王爷来的。
他和王爷之间,已经没有中间地带,只剩你死我活。
既然如此,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想到两个月后的事情,马车中的荀先生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俞翰文这一走,怕是难回来了。
没有了这位名义上拥有着江南四省兵权的江南总督居中协调,从私运军械,到联系诸将,再到以极短时间囊括江南,并跨两淮,这当中都会凭空多出许多变数。
但想到这些,荀先生却并没有变得多么沮丧,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斗志。
齐政是个好对手,但自己也不弱于人!
那就好好斗上一斗吧!
昨夜,四月十五,他们又出了一次海。
定海的夜,再次被车队和船队的灯火照亮。
盐、布、丝绸、瓷器,每一种物资的背后,每一艘扬帆起航的大船背后,都是底蕴深厚的家族,都是实打实的利益连接。
这个集团一旦被曝光,所有人都是死。
这等联系,比起什么君君臣臣,稳固得太多。
这就是他们斗争的底气。
“走吧。”
车帘放下,马车里传来一声平静的吩咐。
“先生,去哪儿?”
“朱府。”车厢里再传出一个名字。
车轮缓缓碾过青石板,沉重得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
杭州卫,指挥使衙门,七八个将领模样的人,围坐在一间房中。
杭州卫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千户,只要没在外地的,此刻都到了。
房间之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就在刚刚,谭勇出事的消息已经被传了过来。
他们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是全然不信的。
因为,他们也对当前情况略知一二。
舟山侯虽然是钦差,但也不至于放肆到随意斩杀一位正三品杭州卫指挥使的地步,他难道不怕朝野非议吗?
但等信使将整个经过,以及谭勇的“罪状”说完之后,众人都沉默了。
在这样一种过程下,谭勇可以说是死得是顺理成章,众望所归。
可真正棘手的问题在于,谭勇那些事儿,他们也有参与,这就让他们头疼了。
众所周知,死道友不死贫道,那这事儿就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