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宗室亲王呵斥道:「行了,你少说两句,还嫌刚才的脸丢得不够多吗?」
对于身后可能的嘲讽与谩骂,聂图南不用看也能猜到,但他没办法。
陛下的心思,他洞若观火。
陛下给了他南院大王这样的权力,就是要让他当一个陛下的孤臣,带着汉臣们好好为大渊尽忠效力,让他和宗室们制衡,一旦他表露出与宗室们亲近的姿态,很可能就将迎来陛下毫不留情地铲除。
他这样一个背叛了南朝的汉人,又得罪了北渊的宗室,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皇权了。
他暗叹一声,走入殿中,看向斜倚在御座上的渊皇,恭敬行礼,「陛下。」
渊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以为,二皇子之事,朕当如何决断?」
聂图南暗叫一声苦,硬着头皮道:「此乃陛下家事,微臣不敢置喙。」
回应他的,是渊皇的沉默。
沉默,就意味着不满。
渊皇淡淡道:「他如今在南朝出使,又被扣留在南朝,那便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听见这句话,聂图南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债多不愁吧!
他拱手道:「臣以为,陛下方才所言,说南朝以为扣押了二皇子殿下,便可让我朝投鼠忌器,实乃金玉良言。既然如此,不妨让这场戏再演得像一点。」
渊皇微微坐直了身子,眼中露出几分兴趣,「说下去。」
「南朝扣押我朝使团,不合两国邦交之礼,咱们可以再派一支使团,前往南朝。消息传出,南朝边军自当以为在此事定论之前,我朝不会南下,然后待使团过境,大军便可出其不意.」
渊皇满意地看着站在下方的身影,「爱卿实乃朕之子房也!此事便由你操办,朕会为这使者的子嗣加封!让他今日便动身!」
聂图南心头苦涩,「臣领旨!」
聂图南走出大殿,擡头看天。
他知道,若是二皇子将来能活着回来,提出这个家建议并且亲自操办的他,便算是与对方结下了血海深仇了!
可又有什幺办法呢!
两个时辰之后,数十匹快马带着使节,疾驰出了渊皇城。
他们将昼夜无休,一路南下,赶在六月十四之前,过境送死。
时间就在马蹄踏起的尘烟中,悄然流逝。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十四这一天。
齐政登上了杭州城的城楼上,眺望着远方。
一身官袍,长身而立,威仪尽显。
夏日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又添了几分飘逸。
今日已经是先帝驾崩的三月之期了,想必北疆,已经燃起了烽烟了吧?
定国公,小公爷,你们能稳住此局吗?
朝堂上,自己安排的官子手段,能顺利奏效吗?
明日的朝会,就将见分晓了啊!
贺间站在他的身旁,望之如见仙人。
打死他也没想到,江南的终局竟然会是眼前这样。
越王被俘,越王世子也被俘,号称数万雄兵都无法攻克的潜龙岛被轻松攻占;
杭州知府、定海知府、嘉兴知府、杭州卫指挥使、定海卫指挥使、海宁卫指挥使,全部被拿下;
江南商会自会长朱俊达起,骨干悉数被清洗;
最厉害的是,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号称势力遍布官、商、士三方的江南士绅,就跟被吓破了胆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踊跃地向钦差大人献上忠诚。
他如今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暴露。
但他又极其担心,越王会把自己供出来。
以至于,又是好几天没睡好,硕大的黑眼圈就跟在青楼里夜以继日被榨干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