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各派这都明白了过来,江南人,终于怂了。
他们就像是瞧见了一片遮在朝堂上数十年的乌云,在这一刻,终于渐渐散开。
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新帝缓缓点头,「赏罚分明,乃领兵之要,朕亦绝不会亏待了英勇作战的将士,韩卿,便依你所言,由兵部拟个条陈,交政事堂审议,尽快定下。」
「臣领旨!」
当韩贤退下,刑部尚书孙准又出列道:「陛下赏罚有度,天恩浩荡,给了这些民兵队伍以朝廷正军的员额,但此事背后所牵扯的江南奴变之事,该如何定性,请陛下示下。」
众人闻言,不由议论纷纷。
孙准所说的事情,的确有道理。
这帮民兵可是因为反抗主家,暴乱而得的自由,若是给了他们封赏,那该如何认定他们这样的行为呢?
「陛下,臣以为,朝廷从来都严令不许蓄奴,江南士绅巧取豪夺,逼迫这些良民失地失业为奴,本就不对,如今奴变,乃咎由自取,恶有恶报,当不予追究!」
「臣附议,这些家奴得脱自由之后,不仅不曾为祸一方,而且还为国朝立下如此大功,更不应该追究他们的罪责!」
「陛下,臣反对此言!据臣所知,江南士绅并未蓄奴,而是这些人主动托庇于主家,平日亦是以义子、佃户、长工等身份为主家分忧,赚取生活所需。如今他们以下欺上,聚众索要身契,不从则杀人放火,烧杀劫掠,若是不予追究,岂非失了律法之严明!」
「臣附议!这些家奴可不是未曾为祸一方,光是湖州董家就死了百余口人,可谓是血债累累,至少当诛首恶,以儆效尤!否则开此恶例,恐为天下动荡之患啊!」
在这个问题上,朝堂瞬间分成了两方。
有意思的是,反对对江南奴变轻拿轻放不予追究的,赫然以其余地方官员居多。
其中微妙,不言而喻。
新帝平静地听着双方的争吵,眼看着争吵愈发激烈,轻咳一声,压住众人的声音,看向郭相,「郭爱卿,你身为政事堂首相,此事有何见解?」
郭相忽然被点到名字,略微有几分猝不及防,但几乎是瞬间便镇定了下来,脑子稍稍一转,便拿出一贯和稀泥的本事,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既要彰显律法之严明,同时又要结合具体缘由与情况,不如以董家血案为基,诛杀最初煽动奴变的领头之人,同时对其余之人予以宽宥,如此宽严并济,便可两全其美。」
新帝听完,却并未采纳,而是淡淡道:「此事牵连甚广,容朕细细思量之后再议吧。」
郭相一愣,在新帝继位之后,在这样的场合,他只要开口,还很少不被采纳,陛下这是什幺意思?
朝堂上争吵的双方也是一怔,郭相这两头讨好的方案,竟然没被采纳,难不成陛下是想要直接全部宽宥?
众人联想起当初奴变初起之时的一些传言,不由在心头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难不成这奴变还真是齐侯的手笔,陛下的授意?
在短暂的沉默之中,吏部尚书也出列开口道:「陛下,如今江南,杭州府、嘉兴府、定海府,三府知府,俱获罪夺官,押送中京,更有杭州府连同同知、通判,亦已空悬。江南又值越王叛乱,奴变四起,当先遣能臣干吏,安抚地方,梳理民政,以防江南赋税重地,动荡不安。」
白圭微微眯眼,看着这位郭相的门生,如今关中少壮派的扛旗人物。
这是等不及想要抢位置,分好处了吗?
顾相的眼中,也露出几分激动。
郭应心啊郭应心,你还真是在这个时候犯傻了啊!
抢吧,抢吧!
你抢得越厉害,我们就越安稳!
新帝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此言也有道理,先说说这三府知府,吏部有什幺人选举荐吗?」
吏部尚书开口道:「臣拟了一份名单,请陛下过目。」
童瑞匆匆走下御阶,将名单接过,递给了新帝。
新帝扫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缓缓道:「散朝之后,将这些候选人的履历卷宗到勤政殿,朕看过之后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