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项改革本就要对外公布,以探问舆论风议,弘历也就准允他们对外公布此事。
孙嘉涂把眉头拧了起来,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
“臣请太子殿下停编普通字典与推广新注音法之事!”
但!
孙嘉涂因此竟在次日来到朗润园外,在弘历出园时,拦住了弘历的驾,向弘历慷慨陈词起来。
弘历想著孙嘉涂自敢諫雍正后,於官僚士大夫中名望甚重,於天下士林颇有號召力,便只得引他到外书房说话,且问道“为何要停?”
弘历知道,自己这种促进识字率提高的改革,肯定会引起士绅阶层出身的官员反对,也就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编普通字典,实在鼓励儒童在读书上投机取巧,只为能够识字读文而识字,这会让天下出现很多半知半解的人,这些人会更容易被蛊惑,进而大坏士风民风,使得朝廷更加难以管束的!”
“而推广新注音法,一旦形成政策,要推行下去,就会扰民!地方官吏势必为媚上,强抓庶人学习此法,且藉机敲诈勒索!”
孙嘉涂非常认真地回答后,就下跪叩首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弘历听后点头未语。
儘管,他觉得孙嘉涂可能是因为有私心才反对,但对方说的也的確有道理。
孙嘉涂见弘历半响未语,对看地砖的脸因为越发坚毅。
他虽然素来直言敢諫,但在也不是完全大公无私的人。
毕竟,孙嘉涂身为国子监祭酒,却举荐自己弟弟任国子监监丞的行为,就很不为士论所容,而在歷史上也因为包庇下属被乾隆惩处过。
他与刘统勛不同。
刘统勛追求的是实利。
所以,他愿意礼下庶人,是觉得明亡清兴的教训已经证明,愚民固然苟全一时安稳,但让百姓一直不知道明白礼治秩序,就会在天灾人祸降临时,再出一个李自成或张献忠。
而孙嘉涂追求的是名。
孙嘉涂很清楚,编写普通字典与推广新的注音法,明显是在提高百姓识字率,增加土绅垄断文字与基层信息传播的难度,不利於自己士大夫充当皇帝与庶民之间的媒介。
他在这种不利於士权的事上,是必须要反对的。
不然,他积赞的盛名就会荡然无存。
他任人唯亲之举也会被进一步放大,使得他接下来更加不好任人唯亲,进而扩大自己的党羽势力。
所以,弘历才会觉得孙嘉涂可能有私心。
何况,他来自后世,而不是这个时代只以儒家教育为主的皇子。
因而,他素来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些士大夫,根据后世学过的思维,从立场去揣测,从人性去揣测。
但弘历没有当场伸张什么,只淡淡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不过,孙嘉涂这么一说,让弘历的確有些气馁。
因为,孙嘉涂这种在官僚士大夫中有號召力的清流名臣都不支持,那注音符號的推广就会成功不了。
毕竟,基层教育已变成以士绅把持的私学为主,雍正提倡的振兴社学也成效甚微。
这与振兴社学意味著要强制庶民家的孩子读书有关。
毕竟,庶民家的孩子没几个承担起社学的销。
一旦强制,就会造成背吏藉机勒索敲诈百姓交钱免学。
所以,雍正也只是提倡不敢强制。
如此一来,即便地方官员响应雍正的號召,开办了社学,那去读社学的要么依旧是大户子弟,要么是骗取公帑的虚假工程。
前者自然已与私学没有区別,自然依旧可以用原来的方式教。
后者反而只造福了贪官污吏。
但弘历也没有完全气馒。
官僚士大夫们素来不是一条心。
孙嘉涂即便有號召力,可也不是所有士大夫都会听他的號召。
弘历依旧可以先找一批愿意这样做的文官,进行局部试点与推广。
只是,孙嘉涂所阐述的理由,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所以,弘历没有直接表態,只是说会考虑。
“起身退下吧。”
弘历为此继续言道。
“谢太子殿下!”
孙嘉涂起了身,一脸沉静地警了弘历一眼,心想这太子殿下果然非刚忆之辈,是愿意纳諫的开明储君!
如此想后,孙嘉涂就露出了一脸奋意,且在回家后,就对孙扬涂笑著说:“你进东宫的事,应该无虞了!”
“是吗?”
孙扬涂面容上顿起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