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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全太一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工友,白天在成衣坊忍受着非人的劳作,晚上就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聚集在昏暗的油灯下,一字一句地写信。

他们将自己遭受的不公,将《工匠法令》的条款,工整地抄写在信纸上,然后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投递到朝鲜将军府那森严的门前。

一封,两封,十封————他们连续写了十几封信,每一封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将军府那朱红色的大门,从未为他们这些蝼蚁开启过一丝缝隙。最初的激动和希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逐渐冷却,最终化为冰凉的麻木。

全太一再次找到朱慈良时,脸上已没有了当初的光彩,只剩下疲惫和绝望:「朱先生,果然没用的。将军府和那些东家是一伙的,他们根本不在乎这部法律,更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朱慈良看着这个被现实摧垮的年轻人,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无力感。他沉默半晌说道:「等我回到民朝,会在报纸上刊登你们在这里的遭遇,将真相公之于众。或许能引起元首府的关注,通过外交途径,对朝鲜施加压力,或许能改善你们的处境。」

这是他作为一个记者,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间接的帮助。

全太一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谢谢您,朱先生。但靠别人终究是远的。我们得自己为自己争一争!」

接下来的几天,全太一和几个最坚定的工友,秘密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团体,他们自嘲地称之为「傻瓜会」,寓意着他们这些曾经被蒙骗、如今已然醒悟的「傻瓜」。

大同历三十四年十月十二日,汉城西部的一家大型成衣作坊外。

全太一带着聚集起来的二百多名工匠,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有高高举起的、复印下来的《朝鲜工匠法令》条款。全太一站上一个破木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我们不是牛马!不是机器!我们要休息!我们要工钱!王法在此,东家违律!」

沉寂的街道被这突如其来的呐喊打破。作坊东家闻声出来,看到这情景,非但没有惊慌,脸上反而露出轻蔑的冷笑:「哼!一帮穷酸工匠,也学人家天朝罢工游行?真是不知死活!」

他立刻吩咐手下伙计,快去通知汉城衙役前来镇压。

不久,二百多名如狼似虎的朝鲜衙役手持棍棒赶到现场。他们没有询问,没有调解,直接挥舞着棍棒冲入人群。工匠们手无寸铁,仅凭着胸中一口怨气抵抗,很快就被冲散,大部分人都被粗暴地抓捕,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和工匠们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全太一在混乱中凭藉对地形的熟悉,侥幸逃脱,但也被迫转入地下,成了被通缉的「煽动者」。

然而,压迫并未能熄灭火焰,反而让仇恨燃烧得更加猛烈。

十一月十三日,汉城中心广场。

这是汉城相对繁华的地带,人流较多。全太一带着最后几名追随者,再次出现。

很快,大批衙役闻讯而至,迅速包围了他们,试图强行抓捕。

就在这时,全太一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举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刺鼻的汽油,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猛地将汽油浇遍自己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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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点火了!」他嘶吼着,手中握着一个简陋的火折子。

「住手!快放下!你不要乱来!」带队的衙役头目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决绝的反抗。

周围的市民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远远地围拢过来,窃窃私语。

全太一的目光扫过惊恐的人群,扫过那些穿着官服的衙役,最后仿佛看到了闻讯赶来的、隐藏在人群中的朱慈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积压在心底的控诉:「我们不是牛马!请让我们在星期天休息——!」

话音未落,他毅然划亮了火折子,触碰到了浸满煤油的衣襟。

「轰——!」

一团巨大的火焰瞬间爆开,将他完全吞噬。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熊熊烈火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作一具焦黑的躯体,倒在冰冷的广场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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