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终究是一个有道德底线的年轻人,他实在做不到睁眼说瞎话,谎称朝廷賑灾了。
“因为辽东战场之故,朝廷缺少钱粮,这才难以救济灾民,先生如果真想救国救民,为什么不报效朝廷?”陈子龙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回应徐晨。
徐晨哈哈笑道:“朝廷缺少钱粮,你是徐师的学生,想来是下过地的,接触过农户的。”
陈子龙点头道:“某在天津卫跟著老师一起推广过土豆,玉米,红薯。”
徐晨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来告诉我,我大明农户承担的税负大概是多少?”
陈子龙皱著眉头,无奈说道:“大明农户赋税极重,大概在5-6成。”
徐晨神色严肃起来:“太祖年间朝廷的田籍是800万顷,按照一亩地一石粮食来计算,朝廷应徵收的粮食就是四万万石,有这么多钱粮在手,你现在告诉我朝廷缺粮少钱?”
陈子龙当即反驳道:“怎么能这样算,且不说现在朝廷在籍的田地只有400万顷,还有很多田地是在藩王大族手中。”
徐晨嘲讽道:“你是说200多年来土地凭空消失了,还是我大明的国土只剩下一半了?”
陈子龙无言以对,他心里明白,土地自然没有消失,只是没有登记在朝廷的黄册上罢了。
徐晨继续步步紧逼:“好,某就算这笔钱粮不是朝廷得了,那是朝廷、藩王、土绅大族共同得了,这点你认可吧。”陈子龙思索一番,缓缓点点头。
徐晨神色越发凝重:“朝廷藩王,天下的士绅,每年从百姓手中搜刮四万万石粮食,这笔庞大的財富只怕可以堆满整个黄河,但得到这笔財富的朝廷藩王土绅,他们对外不能平定战乱,维持天下的太平,对內不能救灾抗旱,不能让天下的百姓存活。这样一个腐朽的王朝、藩王士绅,我为什么要保他们,他们本就是压在百姓身上最重的一座大山,但现在连最基本的维持天下稳定的能力都没有,
贪婪又无能,我大同社为什么不能带领天下的百姓把他们推翻,给百姓以更好的选择。”
陈子龙被徐晨这番有理有据的推论直接打蒙了,他从未如此直接地接触过这样造反有理的理论。在感性上,他深受多年三纲五常道德观的影响,认为这套理论大逆不道,应该是错的。
但理性上,经过徐晨这一步步严谨的推导,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每年从百姓身上搜刮四亿石粮食的土绅阶级,获得如此多財富,却在內外事务上做得如此之差,的確是无能到了极点,实在不值得同情。
然而,陈子龙並未就此放弃,他苦苦思索,终於自认为找到一条可以反驳徐晨的理论,他自光坚定地问道:“徐先生,你有没有想过称帝?如果你最后称帝,那你所作所为和其他的野心家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让天下方民为你一家之私卖命而已。”
徐晨淡然道:“我大同社要建立的就是公天下,某自然没想过要称帝。”
有人淋过雨就会想撕烂別人的伞。但徐晨淋过雨之后,就想打倒那些让自己淋雨的人,最起码到现在他还是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