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那高大而斑驳的城墙下。曹变蛟气喘吁吁地坐在城楼下,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著,汗水湿透了他的鎧甲,他膀下的战马此刻变得更黑,那是被鲜血浸透的顏色,血腥气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刺鼻而浓烈。
身旁,他的家丁们也都累得东倒西歪,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儘管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衝垮了两队叛军,可那激烈的拼杀还是如同汹涌的潮水,將他们的精力一点点吞噬。
家丁曹寿拖著疲惫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走到曹变蛟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將军,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今这叛逆的情况可大不一样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变得厉害多了。他们不但有刀枪剑戟,还有大量的鎧甲。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他们的披甲率都超过一成了。更要命的是,他们还有凶猛的火器,那枪炮一响,就要带走好几条人命。
叛军的战斗力,最起码提升了好几倍。而且他们人数眾多,就像那无边无际的潮水一般。依照今天这情况来看,咱们想要守住这蒲城三天,难吶!”
曹变蛟听了,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恶狠狠地骂道:“全是那该死的大同贼寇的错!要不是他肆无忌禪地武装山西行省的叛军,给他们提供那么多好武器,这些叛军的战斗力怎么可能增长得这么快!”
他越说越气,一脚踢飞了身边的一块石头,接著又骂道:“榆林镇的那些將门,全是些废物!
这么轻易就被大同贼寇给攻占了,把我们可害惨了!”
原来,这次进攻蒲城的叛军,很多武器装备都是明军制式的。显然,这都是大同贼寇攻占榆林镇后获得的,然后又把这些装备甩卖给了山西行省的叛军。
拿著锄头的叛军跟拿著刀枪剑戟的叛军,那战斗力简直就是天壤之別;穿著鎧甲的叛军和没穿鎧甲的叛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截然不同,
以往,太原镇將门之所以能屡屡以少胜多,能以一敌十敌战胜叛军,靠的就是双方武器装备的巨大差距,这差距足以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可如今,双方武器装备的差距差不多被磨平了,眼前这三千青壮,想要靠他们守住蒲城,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
这一天,明军杀的贼寇太多了。能用的武器,他们都使了个遍,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大刀砍得鲜血飞溅;能用的办法,他们也都想尽了,设陷阱、放滚木础石—可贼寇就像那割不完的野草,
杀了一批又来一批。
他估算了一下,光在西门,他杀的贼寇就超过了千人。要是其他两个方向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那今日贼寇伤亡的数字能达到三千。可这三千人对比叛军十万大军来说,就如同沧海一粟,微乎其微。
而西城门的情况更是惨烈,今日的伤亡就超过了三百人,已经有三成的將士伤亡了。要是在野战中,西城门的士兵早就崩溃了。
今日能勉强堵住这些贼寇,曹变蛟已经是拼尽了全力。他望著那伤痕累累的城墙,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明天该用什么方法来守城。
曹福虽然在武艺上比不上曹变蛟,但他也是歷经战场十几年的老行伍了。今日这一战,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蒲城根本守不住。
继续守下去,就像是飞蛾扑火,只能拉著大家一起陪葬。他凑到曹变蛟身边,小声说道:“少將军,现在咱们得想想如何安全撤退了。”
曹变蛟听了,脸上顿时一阵羞愧,又带著满腔的愤怒,压声道:“你是想让本將临阵脱逃?”
他以勇猛名震整个山西行省,一直把这勇猛当作自己的骄傲。现在曹福却要让他做一个逃跑的將军,年轻气盛的他怎么能接受得了。可偏偏理智又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提醒他,再不逃就真的逃不了了。
曹福不慌不忙,耐心地劝说道:“少將军,这可不是逃跑,这是安全撤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莽夫的行为。这样的人在咱们大明的残酷战场中是活不久的。如何在残酷的战场当中活下来,这也是我们这些將门必须懂的道理。那些不懂的人,早就死了,他们的家族也衰败下去了。”
没多久,另外两个城门的守將也匆匆赶来匯报战况。他们的脸色疲惫中带著惶恐。
情况比曹变蛟想的还要恶劣。因为叛军有火炮(他们把飞雷炮看成了是火炮)和手雷,那威力巨大的炮火和手雷在城墙上炸开,城墙上的守军根本无处躲避,伤亡非常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