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南卿嘆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很不妙啊,督堂大人。今年的灾情丝毫不输给去年,粮食可能要减產三四成。长安城附近已经是整个关中水源最充沛的地区了,可乾旱依旧如此严重,其他地区的情况可想而知啊。”
岳和声闻言,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背著手在堂內来回步,感慨道:“上苍这是不给我关中百姓一条活路啊。”
他为官多年,经验丰富,但像关中这样恶劣的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前面连著4年小旱灾,这两年又来了两场百年一遇的大旱灾,仿佛老天爷都铁了心要跟关中百姓过不去。
洪承畴走上前,拱手说道:“都堂您能稳定关中,已经是朝廷的大功臣了。此等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啊。”
实际上,现在的关中就像一个滚烫的火炕,根本没有官员愿意来这里上任。大明的朝廷为此商量了两个月,最后实在没办法,乾脆提拔了参政洪承畴为陕西巡抚。这让洪承畴比歷史上提前了两年上任,可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实在不想待在这多灾多难的陕西。
旱灾已经绵延了6年,延安府还有大同贼寇这个强敌虎视耽。如今的关中,说它內外交困一点都不为过。洪承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能稳住关中局势的办法。
刘南卿思索片刻,上前一步说道:“岳都堂,现在这局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巡抚衙门可以照抄大同贼寇的做法,组织百姓筑水坝,修水渠,打水井,如此或许能最大限度地阻止旱灾蔓延。”
岳和声微微一证,他为了了解大同社的动向,早就派遣了大量的探子到延安府。那些探子回来匯报,整个延安府的农户都被大同贼寇组织起来了。在延安府的河道上,一座座水坝拔地而起;田间地头,一条条水渠纵横交错;水井更是遍布了整个延安府的田间地头。这种庞大的组织动员能力让岳和声既羡慕又恐惧,他深知,他们能组织起几十万的百姓,就能组织起几十万的大军。
洪承畴无奈地苦笑一声,摊开双手说道:“景明兄,学不了,巡抚衙门没钱没粮,实在没办法学习大同贼寇。”
原本巡抚衙门还是有些钱粮储备的。但前些日子赎回那些被贼寇俘虏的游击將军和守备,了一部分钱粮,当然这部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的赚,因为他们向三大藩王借了30万石粮食,但赎回这些军官的粮食却只有十几万石,原因让他们有点想不到,军官愿意回大明,但他们的家丁大部分却选择了留下来。
但谁也没想到今年关中又是一个百年一遇的旱灾,节省下来的这点钱粮对这场旱灾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陕西巡抚衙门大部分的钱粮都用来招募土兵了。
在三边总督府看来,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大同贼寇实力强大,没有十几万大军很难与之抗衡;二来今年关中又是旱灾之年,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如果不把他们招募成军队,这些百姓很可能就会投靠叛逆。岳和声此举,倒和当年大宋灾年招募厢军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正因为如此,关中的叛逆才没有像山西行省那么猛烈。可养了这么多兵,巡抚衙门的钱粮基本上就空了。现在再想要有其他的举动,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岳和声长嘆一声,重新坐回主位,陷入了沉思。堂內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在闷热的空气中迴荡,仿佛也在为关中的困境发出无奈的嘆息。
岳和声当年可是修过水坝水渠的,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自然清楚,按照大同社在延安府的投入,一年下去是200万两银子左右。巡抚衙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有钱粮也得先养兵,而不是修水利。
一旁的刘南卿思索再三后,开口说道:“都堂,徐晨那逆贼虽有诸多叛逆之言,但我细思之下,觉得他还是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的。”
岳和声微微抬起头,目光带著几分疑惑,问道:“什么话?”
刘南卿深吸一口气,字斟句酌地说道:“无能是我大明士绅最大的原罪,也是徐晨一定要消灭士绅的原因。”
他顿了顿,接著说道,“不管大明士绅如何强调,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是整个天下最大的获益者,用徐晨的话来说,他们就是既得利益者。您看如今这大明的局面,对外贼寇肆虐,战事连连,我大明军队却难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对內旱灾频仍,灾民遍野,土绅们却拿不出有效的办法来賑济灾民,维持整个天下的稳定。这就是大明士绅最大的原罪啊!所以徐晨那逆贼建立大同社,妄图取代天下的师生,建立一套全新的制度。徐晨虽然是个狂妄之徒,但他对天下矛盾的描述却是极其精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