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民报的印书业务越来越少,报馆的收入锐减,早已处於入不敷出的艰难状態。看著这破败的景象,江南越发紧张的政治態势,他越发想念家乡,想著是不是应该回乡。
高登走进院子,身心俱疲的他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刚躺下来休息没多久。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寧静,將他从恍惚中惊醒。他皱著眉头,起身打开房门,却看见韦富带著几个人,背著一个受伤的青年站在门口。
韦富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是我堂弟,麻烦你照顾他几天。”说完,他便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只留下满脸莫名其妙的高登。
高登看著眼前受伤的青年,他身上的刀伤触目惊心。高登本不想惹上这麻烦事,但环顾四周韦富他们早跑的没人影。想到在这金陵城,自己也没几个熟悉的人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把韦富的堂弟搬到了自己的臥室。
翌日,韦富的堂弟终於清醒过来。经过一番询问,高登才知道这段时间韦富过得十分艰难。
自南明朝廷正式组建后,发布的第一个政令便是加税。可如今金陵的局势复杂,那些大族士绅、勛贵是南明朝廷的支柱,朝廷全靠他们撑著才不至於散架,自然不敢对这些“国之支柱”加税。
而普通百姓穷困潦倒,早已没有油水可榨,即便再怎么压榨,也收不上多少税。
於是,朝廷把目光盯上了韦富这样的中小作坊主、中小地主和自耕农。不仅对他们加了十几倍的税,还在金陵四周设立关卡,肆意徵收税负。韦富即便把工人当奴隶一样驱使,也难以赚到钱,反而把前两年赚的钱全部贴了进去,那些自耕农更是纷纷破產,无奈卖地求生。
真正给韦富致命一击的是乡勇骚乱。那些失去控制的乡勇衝进他的纺织厂,將丝绸布匹抢劫一空,还一把火將纺织作坊烧成灰烬。韦家再次陷入落败的境地。
不过,韦富虽曾是个紈絝子弟,但经歷过家族的兴衰起伏,走过万里路,又重新建立起基业,这些经歷打磨了他的韧性,让他没有轻易被击垮。
很快他便找到了新的发財门路,那就是贩卖私盐,江南最大的食盐產地就是扬州,但扬州现在却归大同军所有,南明朝廷自然不允许扬州的盐再运到江南来了。
但大同军攻占扬州之后,清洗扬州的盐商,整顿了盐厂,把所有盐丁都收编官营,用水泥扩建了盐田的面积,用抽水机加大了盐田的產能,导致扬州食盐產量成倍提升不说,价格也直接跌穿了地板价,以前哪怕是私盐价格也是十几文一斤,而且还是掺沙子,现在去扬州盐厂进购粗盐,只要5文钱一斤,精盐也只要二十文,但这些盐只要过了长江就可以翻几倍,十几倍价格,私盐的利润如此高,自然有很多人冒险。
韦富召集自己的堂兄,又招募了一些以前的工匠,干起了走私的生意。他把江南价格低廉的粗丝绸卖到江北的大同军,只要过了江就能赚取两倍的利润。然后再从扬州弄来粗盐、精盐,卖到金陵城又能有十倍的利润。靠著这套走私的营生,韦家还能维持著稍微体面的生活。
高登听完韦富堂弟的讲述,不禁嘆息道:“你们这是在拼命啊。”
韦富堂弟苦笑著说:“这世道谁不在拼命,不拼就没有命。”
三天后,韦富再次找到高登,两人找了一家茶馆,而后高登问他情况。
他满脸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朝廷这是要把我等逼死,税收高得离谱,关卡又多如牛毛,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处处都要打点。我辛辛苦苦带著工匠织布,到头来还要亏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等大同军打过来,我就去找他们,哪怕是死,我也要拉著朝廷的官员陪葬。”
高登听了,並没有同情韦富,而是神情淡然地说道:“天下到处都是这样的道理。农户辛辛苦苦耕作,种出来的粮食被你们拿走,还要餵饱那些贪官污吏,结果辛苦一年还欠下你们韦家的钱,只能借高利贷维持生活。这不就是当初关中士绅的做法吗?现在板子打到你身上,你才知道这有多不讲道理。”
韦富被说得有些尷尬,嘟囔著:“你这个人,真没劲,说话总是把话题说死了。”
但很快他感激道:“事情解决了,这次多谢你了,要不然我堂弟可能命都没有。”
高登皱眉头道:“你確定解决了,你这可是贩卖私盐,只要被抓了,小命都没有。”
韦富道:“我攀上了锦衣卫,以后贩卖私盐,一半以上的利润交给他们,他们確保我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