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侯恂不是崇禎,他对地方上的事务不说是一清二楚,也是非常熟悉,这些年湖广行省每年卖到江北的粮食超过了300万石,还要他给粮食到湖广,然后让他们转手卖给大同社不成。
福建行省更加不要说,当地士绅气愤他在松江府开海,抢了他们的利益,乾脆截留了税赋,说什么要重建卫所。
两广税金也只有原本定额的三成,一问就是两广天灾不断,需要賑济百姓,但其实就是不想让税金离开本省,至於云贵几乎每个月都上书要朝廷賑济。
现在南明朝廷地方上各自为政,分裂成好几块想要抵抗朝廷的影响力,没办法调动整个江南的力量,这已经成为了他最头痛的事情。结果他没想到这些人平时四分五裂,想办法对付他,反而团结起来。
他倒是不担心钱谦益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现在朝廷的禁军几乎是他一手组建成功的,没有这10万大军的认同,钱谦益根本坐不稳首辅。
但他却也不能完全撕破脸,虽然现在朝廷的威望弱,但好列有一个大家认可的天子,蜀中还会听朝廷的命,两广也是把税收交到朝廷这里来,只有福建行省和湖广行省找藉口截留税款,行割据之事,但总体上南方各行省还是认可南明朝廷的。
如果他坏了规矩,只怕现在的朝廷会马上四分五裂,所以要对付钱谦益,还是要使一定的手段祖泽润想了想,继续道:“恩相,张薄几天前,在文次辅府中,上交了一份名单,说是用来取代朝廷公会官员。”说完祖泽润把当初张薄给文震孟的名单交给侯恂。
侯恂接过名单,看到上面三十几位新科进士,都在上面標註了要晋升什么官,要去哪个县取代谁当县令。
这內容看得侯恂勃然大怒,他本就不喜欢张薄,认为他好大言,名过其实,却没想到他还如此野心勃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却敢推动朝廷30多位官员的调动,究竟是他是首辅,还是张薄是首辅。
但想到自己现在还需要文震孟的支持,需要江南士子取代那些昏的官员,也需要復社的成员,完成对朝堂的清洗,他还是压下了对付张薄的想法,
而后侯恂挥挥手让祖泽润退下,他则坐在书桌前,想该如何对付钱谦益。
大同十年(公元1634年)十月二十日,金陵城,文华殿。
文华殿內,气氛略显严肃,年轻的官员站在两旁,隨时等待询问。侯恂、文震孟两位阁老,以及郑三俊、范景文等六部尚书匯聚一堂,他们要商议今年资政会议的事情。
侯恂坐在主位上,淡然一笑道:“我们的老友钱谦益这段时间在金陵很活跃,不是宴请资政就是宴请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朝廷的中心。”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在殿中引起了一阵轻微的波澜,联络的人太多,自然就没办法保密,更不要说钱谦益就没有保密的意识,他想要做什么事情,在场的人几乎是一清二楚。
文震孟坐在一旁语气平和,试图为钱谦益的行为寻找一些合理的解释道:“牧斋兄好面子,人缘也好,加上是我东林的元老之一,这段时间宴请的人多,也是情有可原。而且他又不是朝廷的官员,不像我等有那么多顾忌。”
侯恂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宴无好宴会,牧斋兄,人老心没老,还想著为朝廷效力,这段时间可是答应了不少资政好处,像减免福建行省的税赋,还要给湖广行省300万两银子来扩充武备,更打算通过资政会推翻我这个阁老,由他取而代之。”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侯恂最后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脸色沉重起来。钱谦益虽然只是想要通过资政会推翻侯恂,但这的却是南明阁老、六部尚书们共同的利益。
现在南明朝廷的体制非常奇特。天子拱垂而治,权力集中在两位阁老、六部尚书这8个人手中。
更关键的是,以前天子有权利撤换他们,就像崇禎,一年换5位內阁首辅,六部尚书更是换了十几位。但现在天子手里没权利了,自然也就没人有权利来撤换他们了。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想,就可以在这个位置一直坐到老死,这才是真正的大权独揽。最开始还没能察觉到这一点,但三年多来,南明的尚书阁老已经察觉,他们现在才是朝廷真正的权力核心,没有人能撤换他们。
而钱谦益想通过资政会推翻侯恂,这就代表资政会可以撤换他们,他们肯定不愿意资政会骑到自己头上。
“钱牧斋,书生意气,哪里执掌得了一国国政,朝堂还得由阁老您来主持大局。”郑三俊率先站出来,言辞恳切地说道。
他这个南明户部尚书对钱谦益是最不满的,为了爭权夺利,真是什么承诺都敢许,这有一点首辅的担当吗?
即便他们努力了三年,依旧没办法实现朝廷的收支平衡,钱谦益道好,阁老还没当上,就许出去了上千万的钱財,他许诺倒是只要一张口,但这个亏空谁来填补,谁又能填补的了?
即便是现在朝廷欠的800万两,他都头痛无比,几乎每天都要被债主堵门,只能想办法拆东墙补西墙,用新债还旧债。
这还只是800万两的债务,要再加上1000万两,这1800万两的债务他是完全想不到怎么填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