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俘虏营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百亩地!这对於绝大多数出身贫苦佃农、渔户或卫所底层军户的俘虏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馅饼!
在福建老家,一家人能有几亩薄田已是万幸,百亩良田足以让他们成为受人尊敬的富农甚至地主!
“俺愿意!俺愿意留下!”很快,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响应声。
大部分俘虏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和嚮往的神色。能够摆脱军户的枷锁或佃农的贫困,拥有一片完全属於自己的广阔土地,在这片远离战乱、由大同社治理的“新家园”开始新生活,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然而兴奋过后,许多人脸上又浮现出深深的忧虑和牵掛。
“將军……俺想留下,可……可俺爹娘、婆娘娃儿还在晋江老家呢……”
“是啊將军,俺家老小都在漳州,俺一个人留下,他们可咋办?”
“没有家人在身边,守著百亩地,心里也不踏实啊……”
这些质朴的担忧,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俘虏营上空。
当军官们將俘虏们普遍的顾虑匯报上来时,南溪庄会议室的氛围再次变得凝重而充满思虑。
“人之常情啊。”赵云飞嘆息一声,“若无法解决其家眷问题,纵然授田百亩,也难安其心,更难以真正留住这些人,使其安心为我大同社垦殖东番。”
“按惯例,不愿归顺者,发放些许路费遣返便是。”刘宗敏嘆息道,他们大同社总不能让人妻离子散吧。
“如今情况不同!”陈诚想了想道:“总指挥,这些愿意留下的士兵,其家眷多在福建沿海府县。若我大同社能助其团聚,则不仅可安俘虏之心,更能使其死心塌地追隨,其家眷亦將成为我东番岛之新移民!此乃一举多得!”
“现在我们唯一的麻烦就是这批俘虏的家眷都在南明的治之下。”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泉州:“我们完全可以用不愿意留在东番岛的南明士兵和军官与南明官员做交易。
不过,江南官吏,向来是『畏威而不怀德』,若我等不显雷霆手段,只派使者空口去谈,彼等必轻视我大同社,或百般刁难,或索要天价赎金,甚至扣押其家眷以作人质!故,欲行此策,必先示之以威!”
“信之的意思是?”赵云飞目光锐利起来。
“集结舰队!”陈诚语气鏗鏘道:“我海军主力,携大胜之威,直抵泉州,炮口所指,非为攻城略地,而为震慑宵小!让那泉州府台、福建巡抚乃至偽明小朝廷看看,歼灭其水师、诛杀其大將者,是何等军威!
唯有兵临城下,以势压人,彼等方知敬畏,方肯老老实实与我等做这场交易,同时,亦可藉此威慑,迫使偽明儘快释放我方所需人员,加快交易进程!”
“江南人畏威不怀德,这话总结的好!”刘亚雄讚嘆道:“兵锋所指,谈判桌上才有筹码!”
赵云飞沉吟片刻最终拍板:“就依信之之策!即刻整备舰队,三日后,兵发泉州。
“遵命!”眾军官轰然应诺。
大同十一年(1635年)六月十二日,泉州外海。
初夏的泉州湾,本该是千帆竞渡、商贾云集的繁忙景象。然而此刻,这座曾经“东方第一大港”的城市,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与恐慌之中。
沉重的城门早已紧紧关闭,城墙上挤满了神色仓惶的士兵和临时徵召来的青壮。他们紧握著简陋的武器,目光死死盯著海天相接处,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数日前,福建水师在澎湖外海几乎全军覆没、总兵吴三桂葬身鱼腹的噩耗,如同瘟疫般隨著溃逃回来的零星败兵传遍了泉州城。恐慌如同海啸般席捲了这座富庶的海滨重镇,並迅速向整个福建行省蔓延。
消息灵通的士绅大户们反应最为激烈。有人带著豢养的乡勇家丁,仓皇逃入泉州城,指望高大的城墙能提供庇护,有人则更彻底,收拾细软,带著全家老小,不顾一切地向著福州、乃至更深入的內陆山区逃,大同社早就名声在外了,是专杀富人、分田分地、顛覆秩序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