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靠岸,一名身材魁梧、神情冷峻的大同军官,对著城楼方向高声道:“城上的人听著!我乃大同社使者李过!奉我家將军之命,前来与尔等主事之人谈判!速开城门,或放下吊篮!”
城上守军面面相覷,最终目光投向史可法。史可法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放下吊篮!请使者上城!”
片刻后,李过通过吊篮登上了泉州城楼。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史可法、祖泽洪、泉州知府等一眾面色难看的大明官员,毫无惧色:“尔等谁是泉州主事之人?”
史可法整了整官袍,上前一步,努力维持著朝廷大员的威仪:“本官乃福建市舶司总督史可法。”
李过冷哼一声道:“两件事!其一,我大同社兴义师,驱逐盘踞东番岛之荷兰红夷,收復我华夏故土,此乃大义!然尔等大明福建总兵吴三桂,不思同仇敌愾,反与西夷勾结,悍然偷袭我大同社舰队,此乃背祖忘宗、通敌卖国之汉奸行径!我大同社予以严惩,乃天经地义!尔等需对此等行径,向我大同社致歉!”
“其二!”李过继续道,“澎湖一战,我大同社俘获尔等水师官兵上万。其中七千余人,感念我大同社仁德,愿留东番岛屯垦,共享太平!另有三千人,思乡心切,愿归尔南明。我家將军仁义,不欲强留。特此提议:用这三千欲归南明之俘虏,交换那七千愿留东番岛將士之家眷!其家眷多在福建沿海,尔等需儘快將其送至泉州交割!”
说完李过拿出一沓大同社统计好的名单,交给史可法他们,上面都是愿意留下士兵家属的所在地。
用俘虏交换家眷?
泉州知府最关心的却是自身安危,他急切地插话道:“若……若我等答应此条件,贵军……贵军能否保证立刻退兵?永不进犯泉州?”
李过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道:“若尔等应允並顺利交割,我大同海军可保证,一年之內,不主动进攻泉州府!”
泉州知府闻言,先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听到“一年之內”这个限定,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一年?按照大明官场规矩,他运作调离这个即將成为前线火坑的泉州知府,一年时间都未必够!
史可法眉头紧锁道:“李將军,此事关係重大,涉及数千户百姓迁移,非同小可。可否容我等商议几日,並稟报上峰定夺?”
“商议?稟报?”李过断然拒绝,声音陡然转厉,“我家將军只给尔等一天时间!明日此时,若无明確答覆,或敢耍弄样……”他猛地抬手,指向城外海面上那支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舰队,“我大同海军,便用自己的方法,来达成目標!届时,休怪我等炮火无情!”
“一天就一天。”泉州知府马上答应。
李过不再多言,冷冷扫视眾人一眼,转身走向吊篮,在守军敬畏恐惧的目光中,从容下城离去。留下城楼上一片死寂和绝望。
泉州府衙內,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史可法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祖泽洪,泉州知府分坐两旁,之后则是闻讯赶来的几位本地豪绅代表。
“史公!不能打啊!贼寇船坚炮利,吴总兵数万水师尚且灰飞烟灭,我等如何能守?”一个富態士绅声音带著哭腔,“若惹恼了他们,万炮齐发,泉州城玉石俱焚,我等身家性命、祖宗基业,皆休矣!”
“是啊史公!那李过说了,只要答应条件,一年內不攻泉州!一年时间,足够朝廷调集大军来援了!”另一个士绅急切附和。
“当务之急是送走这些瘟神!用几千户泥腿子换回三千俘虏和暂时平安,划算!太划算了!”泉州知府更是急不可耐,“史公,下官恳请您速做决断!迟则生变啊!”
祖泽洪怒视这些士绅:“尔等只知惜命保財!此乃丧权辱国之举!岂能轻易答应。”
“祖將军!”知府急了,“不答应?难道真要让贼寇破城,屠戮满城百姓吗?那些家眷多是贫贱渔民、佃户,留之无益,送走正好!换回三千俘虏,交换俘虏必然费不少的时间,朝廷也好从容调兵增援泉州,此乃两全之策!”
史可法听著堂下激烈的爭吵,內心天人交战。他何尝不知这是奇耻大辱?何尝不想据城死守,以全忠义?但城外那支足以毁天灭地的舰队,是冰冷残酷的现实。他想起城墙上士兵们恐惧的眼神,想起一旦开战他们必败无疑。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声音沙哑而沉重:“罢了,传令,令沿海各县,速速查清那七千愿留东番俘虏之籍贯家眷,限期送至泉州!同时,派人去回復大同使者,我方同意交换条件。望其信守承诺,交割之后,即刻退兵!”
“史公英明!”泉州知府和士绅们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
史可法却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