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肩扛,或车推,或手提,带来的无一例外是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装满了今秋最珍贵的产出——洁白柔软的。
胥吏们坐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下,忙得满头大汗。
验货、过秤、记账、发放条子,一套流程虽忙碌却井然有序。
“王老五,白迭子一百二十斤!按今日牌价,折合粟米三斗!”胥吏高声唱喏,声音嘶哑却清晰。
被叫到名字的老农颤巍巍地接过盖着红印的条子,脸上笑开了,迭声说着:“谢明府恩典!谢官人!”
随即迫不及待地奔向旁边的粮仓窗口,凭条领取那救命的粮食。
另一个窗口,则直接进行着以换粮的实时交易:“李婶子,六十斤!直接兑粟米一斗半!”
妇人紧紧攥着刚刚到手的小半袋粮食,像是攥着全家的性命,眼眶通红,不住地弯腰道谢。
的丰收,通过官府这台高效运转的机器,正迅速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粮食,注入这座饥渴的城市肌体之中。
一辆辆满载的官家骡车,不断将收购来的运走,先是汇入雍州府的官仓,随后便打着“拨付官营作坊试织”等名目,悄无声息地转运向了那个名为大义谷的地方。
在那里,水力驱动的轧机、纺车和织机正轰鸣作响,将它们纺织成匹匹厚实耐磨的布。
这些布匹,一部分将成为苏良嗣政绩簿上“官布”的来源,另一部分,则将化为刘建军手中用于更远距离换取粮食的硬通货。
……
王勃终于回来了,他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大义谷生态园向刘建军汇报工作,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和一群衣着各异、眼神精明的商人,有关中本地的布商,有来自河东、河南的豪贾,甚至还有几个高鼻深目、头缠布巾的西域胡商。
王勃到来的时候,李贤正跟刘建军商量事情,闻讯,刘建军立刻丢下手头的事,拉着李贤迎了出去。
然后一边走,一边拿另外的胳膊揽着王勃:“老王辛苦了!”
王勃没说话,只是脸似乎又被晒黑了一些,有向刘建军靠近的趋势。
李贤心想,刘建军这么天天把王勃往外面派,该不会是为了报复王勃当初说他“其形不满六尺,墨面如铁”来的吧?
但王勃的精神却极好,他一边随着刘建军走,一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长史,幸不辱命!
“淮南、河东等地粮商已初步谈妥,皆对我等样品布匹极感兴趣,价格亦公道。
“更为意外的是,消息不知如何走漏,这些各地布商乃至西域胡人闻风而动,竟一路跟随某家而来,皆欲求购此新布!”
“胡商那边是我安排的,之前拿了一些布在青龙坊售卖,想着先打通一些市场。”刘建军随口解释了一句。
王勃立马又露出那副崇拜的表情,拱手:“长史高瞻远瞩,勃,望尘莫及!”
李贤心想,刘建军到底给王勃灌了什么迷魂汤。
……
没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了生态园的门口。
刘建军整理了一下衣袍,瞬间换上一副精明商贾的面孔,朗笑着迎向那群商人:“诸位掌柜,远道而来,辛苦辛苦!鄙人姓刘,忝为此处工坊管事,听闻诸位对我们这新出的‘雍州白迭布’感兴趣?”
一位来自河南的大布商率先拱手,语气急切:“刘管事,在下河南赵氏布行的掌柜,贵坊这布匹,厚实耐磨,手感却比麻葛柔软许多,更难得的是吸汗透气!我等在河南见过王参军带来的样品,惊为天人!不知坊中现有多少存货?价钱好商量!”
一个精瘦的河东商人挤上前补充道:“正是!如今各地粮价飞涨,布匹亦是硬通货!贵坊这新布质地独特,若能大量供应,必能风行天下!”
那几个西域胡商汉话不甚流利,却也比划着,眼神热切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好在他们随从带了通译,那通译连忙翻译:“胡商说,此布在他们家乡必定极受欢迎,愿出高价,有多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