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这么一会儿功夫,刘建军已经翻身上马,语气恢复了轻松:“走了,去洛阳,看看你母后还折腾了多少祥瑞!”
……
车队再次启程。
果然如刘建军所料,越靠近洛阳,各种光怪陆离的“祥瑞”传闻就越多。
沿途经过的州县,几乎都能听到类似的消息:某地发现了一块天然形成人形的奇石;某处池塘一夜之间开满了并蒂莲;甚至还有传闻,有百姓家的老牛产下了一只通体雪白、角上带螺纹的“麒麟犊”……
这些消息被地方官们煞有介事地写成奏表,快马加鞭送往神都,成为他们政治投机的资本。
民间也议论纷纷,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在武后的盛情“邀约”下,整个天下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祥瑞的狂欢,李贤心想着刘建军那套“亩产两石和十亩产十五石”的言论,在看到这些祥瑞,心里就在想着:这些祥瑞又该是多少个亩产造就的?
但刘建军却不在意这些,反而把这些事情当乐子听,评头论足:“啧,这奇石造假成本太高,并蒂莲还算有点技术含量,至于那白牛犊……怕不是刷了层石灰吧?水平不行啊……”
……
十一月底,车队终于抵达了洛阳近郊。
他们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洛水南岸的龙门驿暂时安顿下来。
如今李旦虽然被武后架空了,但皇帝的名分却已经彻底定了下来,所以按照规矩,亲王返京,需先在此递表请示,等待宫中的安排。
李贤写好拜表,阐明来意,便遣了个驿站小吏送往城内通事舍人衙门。
刘建军不知道去哪儿了,等李贤忙好一切他才回来,一进驿站门就吆喝:“好家伙,贤子,你知道我刚在外边见着什么了么?”
没等李贤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道:“我刚才溜达一圈,看见好几个院子里都摆着蒙着红布的东西,奇形怪状的,估计都是等着进献的宝贝。
“就隔壁那边,还有个说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头儿,被他重孙子给当成祥瑞送到洛阳来了,我寻思着这这老头要是在你母后面前那么一嗝屁,到时候全天下的祥瑞都给这老头送殡,那可就乐子大了。”
李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百岁老人自是人瑞。”
但随后,又面露不忍:“只是……这般舟车劳顿,将耄耋老者当作器物般运送,以求恩赏,实在有违人伦孝道。”
刘建军耸耸肩,在李贤对面坐下,自己倒了碗水喝:“孝道?在升官发财面前,算个屁!你现在看到的还只是开胃小菜,等进了洛阳城,那才叫群魔乱舞呢!”
他压低声音,“我刚才可还听说了,为了争抢献瑞的先后次序,几个地方的官员差点在驿馆外边打起来,这哪里是祥瑞盛会,分明是名利场。”
李贤沉默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心中那股荒谬感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弥漫天下的虚妄之风,如同毒雾,侵蚀着帝国的根基。
……
等待召见的日子枯燥而漫长。
李贤每日除了读书,便是临摹字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刘建军则像个闲不住的猢狲,时而在驿馆内四处“勘探”,时而溜达到洛水边看船来船往,偶尔带回一些真真假假的市井消息。
第三日傍晚,刘建军从城内打探消息回来。
“贤子。”他关好房门,脸色有了些微的凝重,低声道:“因为宗室作乱的事儿,你母后说是震怒未消,近日又有一批官员被牵连下狱,现如今朝野上下,无人敢轻易为宗室发声,关于你的议论……也多了些不好的声音。”
刘建军迅速走到李贤身边坐下,问:“宫中有消息了吗?”
李贤摇头:“尚无召见的明确旨意,通事舍人衙门那边只说已呈报,待上意,不过,那人还说明日母后将在上阳宫接受一批新近抵达的祥瑞进献,场面想必不小。”
刘建军眼睛眯起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有点古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