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后,又是一阵嘆息。
不得不说,刘建军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至少从太宗皇帝到父皇,登基的途中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到了自己这一辈更是荒唐,竟被母皇给夺走了皇位。
若真走到了不得不兵戎相见的时候,李贤发现,这似乎也的確是唯一解了。
他还没有蠢到等母皇寿终正寢的时候,才从她手中接过皇位。
“我明白了,此事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府库和人手,我尽全力支持,保密为上,安全第一。”
李贤这是在说这火药的事儿。
刘建军咧嘴笑道:“有贤子你这句话就行,眼下第一步,是先把稳定的配方和初步的製作流程敲定,然后,我们需要一个更偏僻、更坚固的场地,最好是带地窖或依山而建的工坊,就算有意外,也能將损失和影响降到最低。
“最好,这地方是在长安,毕竟那里才是咱们的根据地。”
两人略微敲定了一下细节,最终决定將未来的“火药工坊”建立在大义谷南侧,和生態园隔黄渠而立。
这地方已经有了初步的工业基础,最关键的是这地方隱蔽,而且取水方便,就算失火了或是意外发生爆炸,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抢险救灾。
涉及到火药具体的製作流程,李贤就帮不上忙了。
但李贤也没来得及帮忙,刘建军那小院子外,传来了房先忠那嘹亮的嗓门:“沛王殿下,府上奴僕说您在刘长史这里,老臣便寻了过来!”
这是老丈人散朝回来了。
李贤和刘建军对视一眼,隨即扬声道:“妇翁请进。”
院门被推开,房先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著那身略显陈旧的青色官袍,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快活。
他刚进院子,就被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味呛得轻咳了一声,再看到刘建军那乌漆嘛黑的脸和额头上显眼的鼓包,以及地上那个新鲜的浅坑和竹筒碎片,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开口。
李贤见状,生怕这位老丈人又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话来,赶紧抢先一步问道:“妇翁,今日散朝为何如此之早?朝中可是有要事发生?”
房先忠被这一打岔,暂时忘了刘建军的“惨状”,注意力回到了朝堂之事上,脸色瞬间又恢復了之前的得意,哈哈笑道:“殿下,刘贤侄,今日朝堂之上,確是出了大事!关於那万国俊!”
他声音洪亮,带著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意:“此獠今日被押解上殿,三司会审已毕,证据確凿!陛下当庭震怒,斥其豺狼心性,残害无辜,假借朕意,罪不容诛』!现已剥去官袍,打入天牢,陛下亲口諭令,择日便明正典刑,处以极刑!“
这消息虽在李贤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房先忠说出来,李贤心里还是升起一阵唏嘘。
酷吏时代的最后一个巨头,终於要倒下了。
刘建军也嘖了声:“陛下这次下够快的啊,看来是真不打算留后患了。”
房先忠对李贤的事情並不知晓,所以刘建军在他面前,也並没有口无遮拦的唤李贤的母皇什么“老娘们儿”。
“正是!”
房先忠抚掌道,“陛下此举,大快人心!朝堂之上,狄公、魏御史等皆是称颂陛下圣明。万国俊伏法,其余酷吏更是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这笼罩朝堂多年的阴霾,总算要散去了!”
他说得激动,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据宫中传出的消息,这万国俊此次所受刑罚应是弃市,陛下要以此獠之头,警示天下,慰藉岭南枉死之冤魂。”
所谓弃市,便是於闹市公开处斩,暴尸街头。
李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多谢妇翁告知。”
“殿下客气了,此乃老臣分內之事。”房先忠连忙还礼,目光终於是不自觉地瞟向了刘建军和他身旁那片狼藉,没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刘贤侄,你们方才这是——?”
不怪房先忠好奇心过胜,他能强忍著好奇,面对著刘建军那张黑漆漆的脸把朝中的事情说了个完整,已经属实难得了。
尤其这会儿刘建军脑门上的鼓包还没消退,还是那副“头角峰嶸”的模样。
刘建军嘿嘿一笑,语气满不在乎:“没啥没啥,房公,就是试验新爆竹,劲儿使大了点,不把自个儿崩了一下,让您见笑了。”
房先忠没说话,只是盯著刘建军脑门上的鼓包,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