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内容,不再是简单的军情,而是一篇用刀锋刻在历史上的血腥诏书。
「上亲率天军,破伪都盛京。诏告天下,荡涤腥膻,复其旧名沈阳!」
这是将建州女真这数十年来的僭越与野心,连同盛京这个名字,从大明的舆图之上用最决绝的方式彻底抹去!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心跳几乎停滞。
「伪汗皇太极及其宗室伪王、贝勒、固山额真等人,尽皆成擒。上于沈阳午门之外,设坛告天,效太祖剥皮实草之典,将一众元凶,一体凌迟处死,明正典刑!」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那纸上最后一行字,让孙传庭都感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磔其骨,扬其灰。又以石灰、硝石腌其首级,装入金漆木匣,传首九边,并颁行天下各省巡抚、总督衙门,使我大明官、军、民,天下共鉴之!」
「砰!!」
孙传庭一掌重重拍在身旁的紫檀木长案上,那坚硬如铁的木料应声迸裂,一道狰狞的裂纹从他掌心之下,如闪电般蔓延至桌案的另一头!
皇帝给所有封疆大吏送来的哪里是什幺捷报?
这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有一句无声的问话!
问的是一朕连伪汗的国都都能踏平,连他的龙庭都能改名,连他的头颅都能做成腌肉传遍天下!
这大明之内,还有谁的脑袋,是朕不敢砍的?
还有谁的家,是朕不敢抄的?
这腌制的头颅,不仅仅是给九边将士看的,更是给各省督抚看的,给这自以为是的江南士绅看的!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之剑!
剑已出鞘,天下————谁敢不从?!
孙传庭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再将那口浊气长长地吐出。
那口气,仿佛吐尽了他这近一年来在江南所受的全部憋屈。
他眼中的光,在这一刻,变了。
如果说之前,那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那幺现在,这潭水已经彻底沸腾,化作了足以融化钢铁的岩浆。
「陛下把北边的天都捅穿了————我看南边这帮蛀虫,谁还敢龇牙?」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战略,变了。
皇帝下一步的剑锋所指,不再是白山黑水,而是这锦绣江南!不,是整个大明!
「来人!」孙传庭的声音骤然提高,清越如金石交击,穿透了雨幕,「传我的帖子!就说本官为贺皇上天威,荡平东虏,收复辽沈,将于三日后,在得月楼大宴宾客!凡应天府内,官绅、名流、商贾巨富,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来!」
三日后,得月楼。
秦淮河畔最负盛名的酒楼,今日被整个包了下来。
楼内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应天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一群江南名士,个个羽扇纶巾,风流自赏,谈笑间引经据典,口中吟咏着刚刚为此次「辽东大捷」赶制出来的诗词歌赋。
「圣天子神武,一战定干坤。真乃汉唐未有之功也!」
「然,兵者,凶器也。如今大功告成,正当偃旗息鼓,与民休息,方合圣人之道。」
「柳兄所言极是。北疆苦寒,耗费甚巨。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当行仁政,减免赋税,尤其是这江南的商税,早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