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在陈氏族人的咒骂与喧嚣中转瞬即过。
“时间到!”周朝先抬手,猛然劈下!
“开炮!”
大地,在颤抖。
不是一声,而是三门早已校准好射角的红夷大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三颗烧得通红的实心铁弹,拖着死亡的焰尾,划破拂晓的微光,以无可匹敌之势狠狠撞上了陈氏引以为傲的小城墙!
巨响如山崩地裂,精工夯筑的石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一处墙段被瞬间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砖石、土方夹杂着守卫其上的乡勇的残肢断臂,被抛上半空,又如血雨般落下。
寨墙上的咒骂与嚣张,顷刻间化为最原始的惨嚎与惊恐。
“冲!”
周朝先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炮响的硝烟尚未散尽,身披重甲、手持长刀与火铳的广州新军便如开闸的猛虎,踩着大地的震颤,发起了冲锋。
这依旧是一场屠杀,而非战斗。
新军中,那些自京营跟随卢象升南下的百战老兵,构成了这支军队的铁血骨架。
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动作简洁而致命。
劈砍、突刺、装填、射击……每一个动作都已成本能。
他们的刀,只求最快地斩断骨头;他们的火铳,只寻最精准地洞穿心脏。
然而,在这铁血骨架之间,填充的是新募之兵的血肉。
他们之中有来自广西的俍兵,生性悍勇,虽未历大战,却凭着一股蛮劲与嗜血的本能,挥舞着腰刀,吼叫着冲入人群,刀法虽不及老兵精炼,气势却更显凶蛮。
更有刚刚放下锄头穿上军服的广东新丁。
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炮火撕裂人体的惨状,让一些年轻的脸庞瞬间煞白。
当一个悍不畏死的陈氏族人挥舞着柴刀迎面扑来时,有的新兵甚至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只是,这丝慌乱,转瞬即逝。
因为他们身旁,京营的老兵们沉稳如山。
一名老兵看也不看那扑来的乡勇,只是一记简洁的横挥,便将那人的头颅斩飞。
温热的血,溅了身旁新兵一脸。
“发什么愣!杀敌!”
冰冷而沙哑的喝斥,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那名新兵。
他看着老兵那毫无波澜的侧脸,看着他已经再次举步向前的背影,心中的恐惧瞬间被羞愧所取代。
他怒吼一声,学着老兵的样子将手中的长矛奋力刺出,贯穿了另一名试图反抗者的胸膛!
在这些身经百战的京营老兵的带领与示范下,新兵们的迟疑迅速被铁与血的纪律所磨平。
他们或许还不懂得如何最高效地杀人,但他们学会了最重要的一点:服从命令,跟紧队列,将你手中的武器刺向任何一个站着的敌人。
于是,原本还略带生涩的队列,在鲜血的催化下运转得愈发流畅、愈发冷酷。
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血,最终还是毫无悬念地,染红了陈氏宅邸的每一寸青石板。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宗族凝聚起来的虚浮勇气被撕得粉碎。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抵抗都已平息。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房长、族老、叔公们,被从各自奢华的房中拖拽出来,押到那被轰开的缺口之前,跪成一排。
周朝先策马缓缓走到他们面前,马蹄踏过温热的血泊。
他看也未看这些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宗族头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宅邸最深处那座最为宏伟、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建筑——陈氏宗祠。
“督宪有令,”他的声音冷得像铁,“陈氏宗族恃宠而骄,对抗王法,乃国之巨蠹。其百年基业皆为民脂民膏;其宗族荣耀实为国法之耻。今日,便让这一切都化为飞灰!”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