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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王体乾常在无人时自问,“凭什么那王承恩,一个在信王府时不过是谨小慎微的应声虫,论才干,彼如萤火,我如皓月;论权谋,他似雏雀,我为苍鹰!就因那点潜邸旧情,便能一步登天,高坐司礼监秉笔之位,沐浴圣眷,权倾内廷?而我,却只能在他之下俯首听命?”

他不服。

这大明朝的宦海沉浮,从来就不是靠一味愚忠便能出头的。

他王体乾不过是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取回一些自己这身才干应得的酬劳罢了!

“非吾贪酷,实乃世道使然。”他如此安慰自己。

正自愤懑间,笔尖在澄心堂纸上划出一道又急又重的墨痕,浑然未觉,一个冰冷的影子已悄然立于其身后,如阎罗之帖已至眼前。

烛火猛地一跳,光影晃动。

王体乾从桌案上那面嵌银的方镜中,瞥见一个模糊而高大的人影轮廓,一股寒气瞬间自尾闾而起,直冲百会!

他喉头一紧,刚欲张口惊呼,一只铁钳般的手掌已如闪电般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所有的恐惧与呼喊,尽数堵回了那副早已被贪欲填满的肚肠。

一个冰冷低沉,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在他耳畔如九幽寒风般响起:

“王公公,漏夜叨扰。”

沈炼微微侧首,气息几乎拂过王体乾冰凉的耳廓。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最为妥帖的词句,语气竟透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

“圣上在南都,常于人前称道公公旧劳。然……君恩似海,何以报之以涓滴之怨?国帑虽紧,又岂容宵小私窃以自肥?”

这两问如暮鼓晨钟,又如催命之咒,不容辩驳,无可转圜。

它已非审问,而是来自天子意志的最终裁决!

王体乾眼中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吞噬。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喉间发出困兽般的悲鸣,双腿在地上胡乱蹬踹,可笑而又可悲。

沈炼没有再给他丝毫机会。

另一只手握着的绣春刀,悄然滑出刀鞘。

那刀身狭长,在烛光下宛若一泓凝固的秋水。

只轻轻一抹,一道凄绝而迅疾的银弧便在空中乍现,如昙一现,又如流星划过。

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激射而出,伴随着喉管被利刃切开时那令人牙酸的轻响。

王体乾的挣扎戛然而止,身躯陡然僵直,随即如一滩烂泥般委顿下去,眼中最后的神采亦随之如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沈炼松开手,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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