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明。”
李翊沉吟片刻,选择了徐晃。
“……喏,下官这就去与荀府君商定此事。”
甄尧未及出门,又有一侍者走进房内,行了个礼:
“使君,袁夫人在外求见。”
李翊只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批阅案前竹帛。
那侍者见李翊点头,又躬了躬身子,便退出书房外去了。
俄顷,袁莹在侍女陪同下走进房内。
将兜帽摘下,任由侍女脱了披风。
“来了?”
李翊目光微微一抬,便直对上那双美眸。
袁莹福身行了一礼,才走近了些:
“外面有些飘雪了?”
言讫,款步走至案旁,朝那研磨的童仆瞧了一眼。
后者当即会意,搁下墨悄悄退了出去。
李翊望一眼窗外,叹道:
“不怪这几日瞧着天气阴沉沉的。”
“汝回去路上当心些。”
话落,已是又将一封公文给写好了。
李翊拿在手里检查,目光从头扫至尾,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峻,合了竹帛递给还在等候的甄尧。
李翊语中带着几分沉着:
“这封军令,汝一并拿去给荀府君,叫他依我令行事。”
“传达冀州各处郡县。”
甄尧连忙捧了竹帛,原来这道军令写得是:
——“其与袁氏同恶者,与之更始。”
“诸民不得私雠,禁厚葬,皆一之于法。”
大意为,凡是与袁氏同流合污的人,皆可改过自新,本府既往不咎。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民间百姓不得私自寻仇。
也不得在没有官府文件的情况下,随意厚葬他人。
一切都得依法办事。
李翊颁布这条法令,依然是在尽量淡化河北、河南大战对民众的影响。
眼见诸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李翊这才将目光落在袁莹身上。
闻着她身上似有微苦的药香,不觉眉心微微一蹙:
“……可还吃着药?”
袁莹本是河南人,又常年随袁术生活在南方,早已适应了那里的气候。
如今迁到北方来,难免有些水土不服。
尤其刚生完孩子,身子羸弱,加上舟车劳顿,便害了场大病。
“吾已遣张神医为夫人看过,纵是风寒,七八日也该好了。”
“难不成张神医的方子治不得夫人之病?”
神医有两位,张仲景被李翊留在了北方。
后来官渡之战时结识的华佗,则被留在了徐州。
因为徐州正在大力发展医学,兴办医校。
张仲景的离开,医道谒者的职位便有空缺,正好给了华佗。
这种利国利民利己的好事,华佗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欣然留在了徐州,一面为人治病,一面传授医术给学生。
袁莹玉手执墨,在砚台上匀匀打着璇儿。
“不……妾身的病已好了。”
“请夫君放心。”
说话的声音很轻,“适才是去看了宓姐姐。”
李翊毛笔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神色。
“……这便对了,汝等当时常与伯母往来。”
自将刘夫人等众接到南皮之后,李翊有意安排家人,确切地说是安排袁莹。
去刘夫人家串门,因为李翊都是借着袁莹的关系,才能管刘夫人叫上一声伯母的。
不止如此,
每每有重要场合,需要夫妻二人同时出面的活动,李翊都是带着袁莹出去。
为的就是展现自己“袁家女婿”的身份,从而做给河北人看。
按《献帝春秋》记载,袁绍死后,河北人是:
——“市巷挥泪,如丧亲家。”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袁氏:
——“世布恩德,天下家受惠。”
考虑到袁氏的影响力,李翊这才努力去缓和与袁家的关系。
并且以“袁氏正统”自居。
毕竟袁术虽然是骷髅王,但人家确确实实是袁氏嫡出。
而袁绍也真的是小婢养的。
袁莹见李翊一时不语,眸底渐渐泛上了几分戚然,仍继续道:
“今日定有一场大雪,宓姐姐的身子,受不了寒的。”
李翊便问,“……她还好么。”
袁莹黛眉一扬,忙道:
“宓姐姐虽然时常避开夫君,但莹儿总觉得她心里是一直念着夫君的。”
“……她想见您。”
李翊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话你听着不觉得好笑吗?
她有意避开自己,却又念着自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李翊抬眸望向窗外,见漫天飞雪随风而去,不知所踪,终是道:
“且坐会罢,待雪停了再回去。”
微微一顿,并不看她,“吾会去的。”
言外之意,自是说他会去看一看甄宓的。
袁莹暗自松了口气,她自跟姊姊分别之后,身边已无太多可以交心之人。
多亏了李翊“逼着”她去串门,她才认识了甄宓姐姐。
这位同样出身于名门贵胄,知书达理的女子,与袁莹话很投机。
算是她到北方后交到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袁莹依言离了案前,却不去落座,反朝着李翊方向端端正正跪坐下来。
“……甄宓姐姐生的貌美,为人又知书达理,家世又好。”
“此前莹儿去见伯母时,伯母便常对我言,若无夫君,袁氏一门断难免于斯难。”
“‘故愿就甄氏为君侯执箕帚’,此为伯母原话。”
“既然长辈无甚意见,夫君又何必也似宓姐姐那般不主动?”
“人家是女儿家,多有不便,夫君堂堂男儿,还有什么顾虑的?”
李翊闻言,竟弯唇笑了,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袁莹的鼻子。
“你这妮子,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嘻嘻,人家说的本来就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