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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父又要为这小子开脱了。”

“非也非也。”

李翊捋着白须,“当年项羽跟随其叔父项梁习武时,也曾说过:”

“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依老臣看来,太子愿意思考为君之道,比单纯习武更有意义。”

刘禅闻言,向李翊投去感激的目光。

刘备叹了口气:

“你这当相父相父,总是太惯着他了。”

“老臣从未惯着太子。”

李翊正色道:

“陛下卧病这半年来,太子监国,将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昨日户部上报的春耕事宜,太子批阅的奏章,连老臣都挑不出错处。”

刘禅顿时来了精神,向刘备邀功:

“父皇您看,相父都说儿臣做得好!”

刘备冷哼一声:

“那是因为有相父在朝中帮你镇住那帮老臣,又让庞士元、刘子扬分担了大部分政务。”

“不然你以为能这么轻松?”

“那些跟随朕打天下的老臣,朕有时候应付起来都觉得棘手。”

刘禅不服气地说:

“可儿臣偏偏就是有相父,别人没有啊。”

苑中一时寂静,只有春风吹动柳枝的沙沙声。

刘备凝视着儿子,缓缓问道:

“万一有天你相父不在了,你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李翊率先打破沉默:

“陛下,老臣虽然年迈,但再辅佐太子十年八年还不成问题。”

刘备却摇了摇头,对关羽、张飞道:

“二弟、三弟,你们先带阿斗去偏殿。”

“朕与相父有话要说。”

待众人离去,刘备示意李翊坐在身旁的石凳上。

“子玉,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刘备望着远处宫墙上的飞檐。

“这次大病,让朕想了很多。”

李翊轻声道:

“陛下不必忧心,太子虽然年少,但天资聪颖……”

“子玉!”

刘备打断他,“你我都知道,阿斗的资质……只能算是平平。”

“他虽然仁厚,但有时候太过迟缓。”

“如今的江山,是朕跟你一起打下来的。”

“朕知道这江山有多么来之不易。”

“你聪明绝顶,朕情愿相信你的判断。”

“毕竟你我一手建立的汉室江山,你也不愿意见之倾覆吧?”

李翊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太子仁厚,若能得贤臣辅佐,守成足矣。”

“守成?”

刘备眉头拧起:

“古人云: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这守天下,可是一门大学问。”

“阿斗他……真能做到吗?”

春风拂过,带来桃的香气。

两位老人相对无言,仿佛都在回忆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

李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刘备关切地为他抚背。

“陛下,”李翊喘匀了气,“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玉但说无妨。”

“太子今日之言,未必全无道理。”

刘备挑眉:

“子玉何意?”

李翊正色道:

“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

“治国者,不以小利而动大义。”

刘备若有所悟:

“子玉的意思是……”

“武力可取天下,但不可单凭武力治天下。”

李翊目光深邃,“太子不愿习武,而好读书,未必是坏事。”

“关键是,他读的是什么书,学的是什么道理。”

刘备沉思良久,忽然问道:

“子玉以为,阿斗近来读的书如何?”

李翊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臣正要禀报。”

“太子近日精读《史记》,尤其对《孝文本纪》多有心得。”

“前日还与老臣讨论,为何汉文帝以代王入继大统,却能创下文景之治。”

“哦?”刘备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太子说,文帝之能,在于识人善任,垂拱而治。”

“周勃、陈平等老臣,皆高祖旧部。”

“文帝能尽用其才,不疑不忌。”

刘备微微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一抹笑意。

“这倒是有些见地。”

“所以老臣以为,”李翊趁热打铁,“太子习武强身即可,不必强求成为万人敌。”

“为君者,真正的万人敌,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心口。

刘备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子玉总是能说服朕。”

傍晚时分,刘备在寝宫中召见刘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父子二人身上洒下金色的光斑。

“阿斗,今日父皇对你发火,你可怨恨?”

刘备温和地问道。

刘禅跪坐在父亲榻前:

“……儿臣不敢。”

“父皇教诲的是,儿臣不该顶撞父皇。”

刘备示意儿子坐近些:

“你那个问题,朕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

刘禅惊讶地抬头。

“习武有什么用?”

刘备缓缓道,“朕年轻时,以为武艺高强就能平定天下。”

“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强者。”

“不是力能扛鼎的项羽,而是善于将将的高祖皇帝。”

“父皇……”

“但是,”刘备话锋一转,“为君者也不能全然不知兵,你可知为何?”

刘禅思索片刻:

“若不知兵,则难辨将才之优劣?”

“不错。”

刘备欣慰地点头,“朕让你习武,不是要你亲自上阵杀敌,而是要你懂得将士的辛苦。”

“明白战争的残酷。”

“如此,才不会轻启战端,也不会随意牺牲将士的性命。”

“你看你相父,人人都谓你相父是军神。”

“可你相父总是在避战,总是反对轻启战端。”

“好比两年前的鲜卑之乱,你相父就非常反对大规模起兵征讨。”

“因为他知道,战争一起,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刘禅郑重地行礼:

“儿臣明白了。”

刘备从枕边取出一卷书:

“这是朕这些日子卧病在床,写下的《为君要略》。”

“其中记载了朕与朝中各位老臣相处的经验,还有用兵、治国的体会。”

“你拿回去好好研读。”

刘禅双手接过,感觉这些书本沉甸甸的。

“还有,”刘备凝视着儿子,“好好孝敬你相父。”

“他是真正的大才,更是真心辅佐你的忠臣。”

“你侍奉他,当如侍奉朕一样。”

“……儿臣遵旨。”

当晚,刘备特许李翊留宿宫中。

两位老人在月光下对酌。

“子玉,朕还有一事相托。”

刘备饮尽杯中酒,神色凝重。

李翊放下酒杯:

“陛下请讲。”

“他日……若阿斗实在不堪大任,”

刘备的声音有些哽咽,“请子玉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这江山……可以不要,但我刘氏血脉不可断绝。”

李翊闻言,后脊一凉,也不知刘备是不是喝高了,出此言语。

乃伏地顿首道:

“陛下何出此言!太子必能克承大统,老臣肝脑涂地,敢不效命?”

刘备紧紧握住李翊的手。

“你就当朕是酒后胡言吧,但这是朕的真心话。”

李翊终于重重点头:

“老臣……遵旨。”

月光如水,洒在两位老人身上。

宫墙外,洛阳城的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点点。

“子玉,你还记得当年在下邳时吗?”

刘备忽然笑道,“那时我们兵不过千,将不过关张赵,却依然做着复兴汉室的梦。”

李翊也笑了:

“如何不记得?那时诸葛亮还未出山,庞统也还没来投奔。”

“就我们几个老家伙,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可现在,我们真的有了汉室天下。”

刘备望着星空,眼中闪着光。

“子玉,你说朕能看到天下一统的那天吗?”

李翊没有回答,只是为刘备斟满了酒。

春夜的微风拂过宫苑,带来桃李的芬芳。

在某个角落里,年轻的太子正在灯下研读父亲赠与的竹简。

时而蹙眉,时而颔首。

也许,这就是希望。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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