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内热浪滚滚，即便站在数丈开外，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流。
所有人都汗流浃背，脸上被烤得发烫，却无人擦拭，无人后退半步！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炉体观察孔偶尔透出的骇人白光，竖着耳朵倾听鼓风的节奏和炉内的声响，鼻子用力嗅着空气中是否有耐火砖被烧毁的异常焦糊味。
张显背着手，面色平静如水，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偶尔下意识摩掌手指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幺平静。
这不仅是技术攻关，更关乎并州未来的命脉！是一切宏图的根基的基石！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炉温已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巨大的炉体甚至开始隐隐泛出暗红色，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起来！
「主公！炉温已至极限！各观察孔显示炉料已完全熔化！可以尝试出铁了！」
韩暨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而颤抖，额头青筋暴起。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前两次失败，一次因炉温不足，铁水未能完全熔化，凝固在炉内，另一次则因耐火材料不过关，出料时炉腹差点被烧穿，导致出料品质奇差！
张显目光死死锁定在出铁口上，缓缓地点头。
「出料。」
老何和他亲自挑选的几名膀大腰圆，经验最丰富的徒弟，早已穿戴好极厚且浸过水的防火服，脸上戴着带有深色琉璃镜片的怪异面罩，如同走向火海的死士，一步步靠近那散发着恐怖热浪的炉体！
「一，二，三！开闸！」老何嘶哑着嗓子大吼！
几根钢钎同时用力，猛地捅向出铁口的开关！
砰的一声闷响！
开关被顶开！
刹那间，一道极其耀眼近乎白色的炽热光芒如同天雷般从出铁口迸射而出，刺目的光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紧接着，一股亮白色液态金属洪流，顺着提前用耐火砂夯实并烘烤过的出铁沟道，汹涌澎湃地奔流而出！
成功了！这铁水！亮度惊人！流动性极佳！远超以往炒钢法，灌钢法所得的产物！
「出铁了！出铁了！成啦——！！！」
短暂的，被极致景象震撼的寂静之后，工坊内外猛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工匠们激动得跳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扔掉了手中的工具帽，互相捶打着，拥抱在一起，许多人脸上挂着汗水与泪水，嗓子喊得嘶哑！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工坊的顶棚！
韩暨激动得浑身发抖，喃喃自语：「苍天佑我并州！苍天佑我并州啊！」
老何等人也远远的退开出料口，扔掉钢钎，一把扯掉憋气的面罩，露出被烤得通红的脸庞，他望着那奔流的铁水，如同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孩子，咧开大嘴，发出嗬嗬的笑声，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他老何，从冀州一个逃难没人要的铁匠学徒，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当得起大匠称号的铁匠了。
祖宗在上！
不孝子弟何光，今日无愧先祖！
张显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释然而畅快的笑容，那是一种看到巨大投入终于获得回报的由衷喜悦。
